去年2024對於台灣資產階級政權是個相當混亂的一年，藍綠白三大陣營此起彼落的爆發貪腐醜聞，持續一年的國會亂象，虎頭蛇尾的青鳥運動，行政單位各式各樣匪夷所思的行為，資本主義在台灣的統治已出現巨大的動搖。

而在此種亂象之下，執政的民進黨帶頭發起所謂「大罷免」，宣稱要剷除「中共同路人」「毀憲亂政」的國民黨地區立委。

國民黨也祭出反擊，開始針對民進黨立委進行罷免，而在最近我們也看到民眾黨也下來參與到這起罷免熱潮，協助「反制」民進黨【註1.】。

大罷免背後的現實

毫無疑問的，這些罷免行動只是三大資產階級政黨的內鬥把戲，誠然，國民黨是台灣相當巨大的反動勢力，但是民進黨所發起的罷免，根本不是什麼進步的力量，他們只是想在立院再次取得多數，將現在只握有行政權，而立法權受制於人的「麻煩狀況」終結，回到蔡英文政府八年那個同時握有立法權以及行政權的「完全執政美好時光」而已。

在這邊我們來看看過去民進黨的「美好時光」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 勞基法修惡【註2.】、南鐵迫遷【註3.】、台鐵公司化【註4.】、新青安房貸【註5.】…以上種種反動的國策與壓迫都發生在這「美好」的八年，所以讓民進黨的大罷免得逞，並不會為工人階級帶來任何進步性質的結果，只是繼續養肥民進黨資產階級利益集團而已。

而國民黨所發起的「報復」罷免更是這一體現，去年國會呈現「三黨不過半」的朝小野大格局，非但沒有像已經鋃鐺入獄的柯文哲所說的「立院新氣象」【註6.】，反而呈現鬧了幾乎一整年的「立院新亂象」，國民黨這時候提出罷免民進黨立委，只不過想要維持在國會裡的優勢地位，同時徹底壓制民進黨的氣焰而已。

這一切的現象實際上顯示了台灣資本主義本身愈發難以前進，統治階級內部對於如何維持統治有愈發巨大鴻溝和分歧。早在2024年選前，我們《火花》就做出了以下警告：

「在目前藍白分裂的態勢下，如果沒有巨大事件的影響，那民進黨大概會維持執政。台灣的所有一切不會改善，只會惡化。

對此，所有誠心的工運參與者和期許改變台灣的人們都必須要從現在開始高聲疾呼：我們不只要『下架民進黨』，而是要下架國民黨、民眾黨和台灣所有的統治階級和中華民國台灣體制。把票投給任何一方，就算是某種戰術算計，都只會維持悲慘的現狀。」

而藍綠白三黨當下鬧劇的目的都只是假借所謂「民意」來在現有體制取得優勢，本質就是資產階級利益集團內部的鬥爭，不但毫無進步價值，還可以藉由蒙騙群眾，讓群眾忽略階級本質，同時消耗群眾量能，讓資產階級的統治加固。

因此任何想假借民意而行罷免呼籲或行動的力量或團體，不是在迎合上意，就是極度缺乏階級概念。

「青鳥行動」和「大罷免」是真的群眾運動嗎？

對於當下「大罷免」的真正意涵，其實我們去年就有個前車之鑑來參考：青鳥行動。

青鳥運動爆發的初期，參與的群眾身份混雜，【註7.】。當時真正認真參與的人士都是忠誠於民進黨指揮，將任何偏離於黨中央命令的理念和意見作為敵人的側翼。除了極少數為了質疑整個體制（但到場後卻不斷被在場人士鞭策）而好奇到場的人外，整場運動幾乎都是民進黨完全控制的。這也就解釋了為何運動隨後在「民進黨加油」的呼聲中快速衰敗成了大型的競選造勢活動。

青鳥行動的名義發起組織之一「經濟民主連合」不停以「公民社會、捍衛民主」的名義動員群眾上街，號召參與某種台灣的生死保衛戰。但群眾上街以後卻只是被這些民團教唆坐在寒風中，聽一些他們早就聽過無數遍的演講。這些民團一面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阻擋法案通過，但又對著群眾耳提面命地呼籲「不要衝」，嚴防群眾自己主導行動走向。最後，號召者再告訴群眾「交給體制」，那群眾上街的必要性何在？群眾的主體性何在？所謂的「運動」在這個邏輯裡除了腐爛別無他途。

青鳥行動虎頭蛇尾的經過以及這些民團作為民進黨鷹犬試圖操作「群眾運動」的態度，充分表現了這些人對群眾的真正態度：群眾不過是政治戲碼的動員原料。台灣民主是我們民進黨給台灣人民的恩賜，所以叫你們來動員就該乖乖來，喊我們交給你的口號，說我們餵食你的論點。任何偏離以賴清德為核心黨中央指揮的人都是「中共同路人」。這就是青鳥行動從頭到尾作為一種虛假群眾運動的本質，毫無真正群眾自主性可言。而且，我們不能忘記一個基本事實：這是一場執政者們發動的運動，而不是對統治階級的反抗。

在青鳥運動的表演之後，綠營現在意圖接續發動的「大罷免」，若不是國民黨跟民眾黨自身的戰術失誤助攻，實在難成氣候【註8.】。對於疲憊於台灣資產階級政治的無產階級群眾而言，這一次的罷免行動僅僅又是另一個資產階級政治的權力鬥爭，與過去數十年的各類政爭並無二致。

本次罷免行動能導向任何進步的結果嗎？亦或是作為人民（是政商權貴這種「人民」還是勞動階級的人民？）的民主參與或民主權利的深化？

本文斷不苟同這些觀點，這是將資產階級營造之表象當作社會生活之全貌所產生的幻想。我們只需留意，不論懷有何等善良願望的「公民團體」都不是罷免的主導力量，而是喊出「罷免41席藍委」的柯建銘與民進黨立法院黨團【註9.】。相對之下，國民黨亦祭出藍營版本的罷免案【註10.】，擺在我們面前的絕不是什麼「人民」的政治參與，而是兩大陣營藉「人民」旗號發動的政治大亂鬥。

在這個情況下，馬克思主義者的任務應該是保持冷靜進行分析、觀察工人階級的情緒與動向，而不是隨著動盪的局勢亂舞。

罷免權對於工人階級的意義

「人民」這個字眼縱然有利於煽動，然而在分析上卻極其含糊。究竟哪些人算是「人民」呢？在毛澤東那裡，人民的定義包含了「民族資產階級」；新自由主義的柴契爾夫人也常常在演講中使用「人民」；在今日世界政壇上，右翼民粹主義政黨也經常訴諸「人民」。因此，讓我們使用以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為基礎的、更精確的字眼：工人階級。

罷免權是資產階級民主框架下的民主權利之一，因此在階級社會裡，這一權利與其他所有民主權利一樣，工人階級行使時都會面臨各種統治階級不會面臨的障礙。例如臺大醫院企業工會一直以來不斷訴求的「輪班醫護人員無法投票」問題。

共產主義者一向支持百分之百，真正有意義的罷免權，但上述的例子正說明當我們討論罷免權時不能抽象地討論其正當性，更不能藉由抽象的正當性直接引申出「應該參與」的結論，而是必須具體地思考罷免權「在何種情況下」有利於工人階級。

就假設我們當前的任務是鼓動工人階級發動罷免，我們提出的標準也絕不是綠營的「藍白毀憲亂政」或者藍白的「綠營當家鬧事」，應該要從勞工的利益出發來提問：誰否定增加國定假日？誰否定縮短工時？誰否定工會門檻下修？誰否定調漲加班費率？

但是這樣一來，結論就非常清晰了：至少八成的立委或政府官員，不論藍綠白，都要罷免，那倒不如直言我們的訴求就是勞工階級奪取政權。而非讓另外一個顏色的政客接替被罷免的前任來執行同樣的階級政策。

確實，不存在純淨無瑕的社會運動。面對一個組成複雜的運動，必須評估運動本身朝向的方向、運動內部的主導力量、運動反映出的階級力量對比等等，以確定是否參與。若是看見運動就跳進去，會導致綱領的混亂，造成組織/運動滑進機會主義。

無產階級民主下的參政權與罷免權

革命共產主義所主張的政治制度與現行的資產階級代議政治不同，在高門檻的參選條件加上財團與政客過於親密的資產階級「民主」裡，能夠被選舉成為代議士或是執政官的人，幾乎不可能代表無產階級的利益，因此將他們送上廟堂，或是利用現有制度將其罷免，都不會改變現存的壓迫以及專政。

與其說革命共產主義者反對罷免，不如說我們認為單單罷免掉現有立委，只不過是換一批相同階級性質的人上台繼續壓迫而已，因此這種罷免對我們來說是徒勞且沒有意義的。

在革命成功後，工人階級會建構自己的階級力量議事和行政機構，這就是所謂的蘇維埃（亦即工人議會）【註11.】，在這個制度下，沒有過高的參選門檻，沒有過多的競選廣告與利益交換，沒有財團在後面指手畫腳，每個人都有一個平等的公共參與機會，這才是真正能夠代表每個人民的制度，人民的參政權才可以真正實現。列寧在《國家與革命》內就點出了如此工人民主的一些基本原則：

• 全體人民自由而公平的選舉權，包含立即撤換任何官員的權利
• 官員薪資不得高於技術工人
• 廢除軍隊和警察，以武裝民兵替代
• 每一位公民都要接受訓練從事政府行政工作，最終由公民輪流在地方社區執行行政事務，促使官僚制度解體

而這些被選上的政治人物才可以真正對人民負責並接受監督。當有一天這些被選上的人失職或是出現錯誤，人民群眾當然可以將其彈劾或是罷免，這種罷免權才是真正有效且合理的。

假運動與真革命

面對預算案與大罷免的政治動盪，馬克思主義者必須清晰地踩穩勞工階級的立場，從勞動者的利益檢視哪些是資產階級內部的政治風暴、哪些又是有利工人階級的積極因素。

面對愈發激烈的政治動盪，資產階級政府的失能必然會使工人階級意識到自身與政府的矛盾，無產階級的運動將會不斷上升。在這一前景下，馬克思主義者必須嚴格穩定自身的政治方向，只有以工人階級的利益為出發點，才能跟資產階級的所有政治陣營做出區隔，促使無產階級團結起來組成政治力量。

畢竟我們的指導思想不是「抗中保台」或「兩岸一家親」，更不是「守護憲政」，而是革命共產主義和國際主義！

在此革命共產主義者必須呼籲 : 不要隨著資產階級政客起舞，不要陷入他們的騙術與糖衣砲彈，他們無法代表你們任何人。唯有我們發動顛覆體制的革命，將參政權及罷免權真正深入到你我身邊，建立屬於無產階級的工人民主制度，讓民主及公共參與成為無門檻的普通制度，民主不該鎖在他們手上，應該解放成為日常。而達成這一手段，唯有透過一場徹底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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