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回顧, 組織策略

什麼是工人政黨?(下)

(按:本文承接《什麼是工人政黨(中)》

台灣史上的工人政黨和失敗原因

在從理論上和外國例子中看到一個工人政黨應該和不應該把持的路線後,我們終於可以來到評量在台灣這塊土地上歷來關於「左翼」或者是工農政黨的嘗試,來為未來的台灣工人政黨組建工作指引道路。

當然,台灣歷史上並沒有很多如此的案例,除了下文會探討的1920年代台灣民眾黨外,其他的一些團體都是在1980年後形成的,其中有些至今仍然在運作,其領導級組織者仍然活躍於工運之中。

因此,對它們的點評不可避免地會觸及一些仍然在奮鬥的前輩。如果他們有機會閱讀這些文字,我們也呼籲他們謹記這些馬克思主義分析都是為了成就他們的初衷而作出的誠實分析。

客套話說完後,讓我們進入我們的分析。就如同列寧所言:「絕不要撒謊!我們的力量在於說真話!

歷史上的台灣民眾黨(1927年)

現在存在於台灣的柯文哲「台灣民眾黨」以日殖時期下以蔣渭水為首的歷史政黨命名,蔣渭水也是柯文哲口口聲聲說要效仿的人物。但是資產階級的柯文哲「民眾黨」和蔣渭水曾組建的那個黨卻有著天差地遠的階級性質。

台灣民眾黨是日殖時期下一個由台灣資產階級建立的合法自由派政黨,起初訴求通過非激進的手段來與日本帝國主義協商以求得漸進性的社會改革。創黨黨初期除了左傾的蔣渭水外也有如大地主林獻堂等等完全是資產階級的人士主導。

但在19287月,民眾黨經歷了以階級為分界線的分裂。同年上旬,民眾黨的創黨元老之一蔣渭水在階級鬥爭的壓力下開始激進化,他主張民眾黨應是工人和農民的政黨,並進一步成立了台灣工友總聯盟,由29個大型工會和7,000名成員組成。這導致如林獻堂和蔡培火的右翼民眾黨大老宣佈退黨,逕自成立了資產階級的台灣地方自治聯盟,公開反對階級鬥爭。實際上,民眾黨在由下而上的激進化過程中從一個資產階級政黨轉變成了工人群眾的政治組織,儘管大部分的領導和黨員仍然對改良主義把持幻想。

透過其人數和合法地位,民眾黨儼然成為了台灣工運中的主力。那為什麼它卻在1931年就被日本殖民政府打碎而不復存在呢?誠然,在那個急遽變化,充滿革命與反革命的時代,民眾黨面臨著難度遠高於今天的客觀環境,但是其中也有主觀的弱點讓他們無法渡過難關重見天日。

正如托洛茨基在《過渡綱領》內做出的總結:「世界政治的整個形勢,其主要特點在於無產階級領導的一個歷史性的危機。」領導層的政治觀點總是對整個情勢有著關鍵性的影響。雖然與台灣地方自治同盟因階級問題而分道揚鑣,但是蔣渭水和追隨他的幹部仍然企圖漸漸改良在日本殖民下的台灣資本主義,而非用革命性的方式驅逐日本帝國主義,讓台灣加入以蘇聯為首的世界工人革命浪潮。

在《全島總罷工》一書中,我們看到了那時的台灣工運是在遍地烽火的狀態中。工會如雨後春筍般興起,成員不分台、日、華僑(中國)國籍。當時又有十月革命的榜樣讓全世界的工人都看到自己有當家作主的能力,台灣也有以謝雪紅為首,在共產國際下協助成立的台灣共產黨。

但是民眾黨雖然必須以漸漸勇武的姿態對抗殖民政府和資本家,卻處處在個別勞資糾紛中扮演者促進勞資和解的妥協角色,內部更對台灣共產黨和共產主義有非常大的戒惕。很多組織者也時常教唆基層工會工人要遵守日本法律,限縮抗爭的戰鬥力。

這些行為今天的戰鬥工人大概都看過,最後也只會導致乏善可陳的抗爭成果。當然,改良主義的生存,就如我們看到的外國例子,終究是統治階級首肯的。但是當統治者們不容許的時候,那國家的重鎚就會狠狠地打下來,不管改良主義者們如何誠懇地想要同他們求和。

1920年代,日本境內出現了大量群眾規模的左翼組織,且都具有朝向共產主義移動的可能。除了日本共產黨外,也有社會黨和勞農黨,且規模可觀。再來,日本於1918年爆發在神戶的米騒動,此後擴大到撼動政府的高度,並迫使首相寺內政毅下台。然而,抗爭平息後,反革命的野獸暴力也隨之而來,從日本軍隊內部的極右派開始發動軍事政變搶佔政權,並得到天皇的首肯,消滅了日本的資產階級民主,開啟了軍國主義軍政府的時代。

當時還是日本領土的台灣當然也要面臨同樣的攻勢。在極右勢力猛攻的當前,一個工人政黨就必須要號召工人們準備起義戰鬥。台灣民眾黨當時大可在仍然領導著眾多工人的時候積極準備革命性的抗爭,歡迎台共加入民眾黨的行列來解放台灣,並與日本工人階級聯手。但是此時的民眾黨並沒有做出相應的對策,仍然把活動限縮在經濟鬥爭上。

同時,台共也經歷了一場內部鬥爭,遵循正確群眾工作路線的謝雪紅在共產國際的囑咐下被開除黨籍,並以所謂「改革同盟」為首的極左派取代。極左派則發動了一系列錯誤冒險,包括在毫無分寸感的情況下試圖發動公開鬥爭,並且也同民眾黨鬥爭,而不是靈巧地運用布爾什維克所研發的聯合陣線策略來將民眾黨旗下的基層工人贏到共產主義的路線。在左派互鬥下,兇殘的日本政府將所有團體非法化並擊破。

由於民眾黨的領導大多是改良主義者,堅持要遵守資產階級的法律,不論多麼惡劣,也因此民眾黨被非法化後,內部也沒有任何躲避捉捕的黨員繼續進行地下化的工作,台灣民眾黨的歷史也至此結束,斷送了自己,也在台灣工運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斷層。直到1970-1980年代才重獲新生。

工黨

民眾黨和台共的毀滅開啟了台灣政治化工運的一段寂靜期。除了在1947年至1949年壯烈的二二八革命前後的曇花一現外,台灣工運又被國民黨政權在美國的撐腰下鐵腕鎮壓。真正的工會組織活動被禁止,所有的「工會」皆由國民黨黨國直接控制。任何形式的左派都被殲滅。

然而,只要有工人階級的地方,階級鬥爭終究會浮上檯面。這就是《共產黨宣言》中那段經典的話:「壓迫者和被壓迫者,始終處於相互對立的地位,進行不斷的、有時隱蔽有時公開的鬥爭。」

公開的鬥爭開始在美國與中華民國斷交,黨外運動上升到群眾規模的背景下,工人內部開始訴求擺脫黨國黃色工會而產生的「自主工會運動」,訴求組織真正的工會,由桃竹苗一帶的工廠工人開始。這段歷史在主流台灣歷史敘事上僅以一個註腳、插曲對待,但是對台灣整個社會發展以及後來的資產階級民主化有著根本性的影響。本文的分析主要建立在何雪影的《台灣自主工會運動1987-1989》以及何明修的《四海仗義: 曾茂興的工運傳奇》和《支離破碎的團結》內所提供的史料上。

自主工會運動一開始是幾個基層工人利用正當程序攻佔由國民黨幹部控制的工會,或是克服萬難,透過成立聯誼會的方式後來宣布新工會的成立。整個過程中工人們不分廠房互相支援,結果就是越來越大的工會成立浪潮。當然,國民黨黨國和資方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出動大量警方企圖以暴力制止工人。

但是很多時候,直接鎮壓反而會讓工人階級越挫越勇,尤其是在抗爭開始爆發,工人感受到他們手中握有的力量的那一刻。此時整個工運也開始出現了幾個非常突出的領袖,其中最重要的不外乎是桃園巴士司機曾茂興和遠東化纖勞工羅美文。

在如此浪潮和更大一層民主抗爭運動之下,國民黨被迫做出大量讓步並將中華民國修改為一個資產階級民主國家的過程。這也就包括了允許真正工會的成立,放棄了黨國對工人階級的嚴密控管。

然而在這整個過程期間,工人政黨的問題的確有被提出來。當時工運內的政治討論主要為下:

  1. 如何面對新興的民主進步黨?
  2. 工運和政治應該有什麼關係?
  3. 統獨問題上的立場

在這三個主要問題上,由於馬克思主義者並不存在台灣內並參與討論,最後導致了工運的分裂以及不同路線的實踐,但最後每條路線都以失敗告終。

當時在工人之間具有巨大威信的曾茂興,雖然在鬥爭戰術和膽識上都相當過人,但是由於沒有任何理論認識,就不幸在政治問題上犯下了經驗主義的錯誤。對於小資產階級且完全沒有社會主義主張的民進黨內幾個「左派」派系,曾茂興抱持著巨大幻想。同時,他也認為工運和政治不應該沾邊,而是分隔開。這樣的觀點在很多無政府主義的工團主義流派內也很常見,但這樣的結果就是成全了各色統治階級政黨牢牢掌握國家機器,不被工人階級挑戰的局面。對於統獨問題,曾茂興是清楚的獨派,這也符合了當時大部分台灣勞工的傾向。

而另一方面則是王義雄和羅美文的派系。這一派正確地認識到民進黨的社會主張是遠遠不夠增進勞工權益的,而工人階級必須要有自己的政黨。

可是王義雄最終是一個改良主義者,甚至直言

「我們參與任何爭議,都盡到『煞車』的職責。我們設法使資方的要求更合理,但我們也考慮這些要求的公平性。如果我們只站在勞工這一邊,我們將傷害到整個社會。」

這種言論在沒開始爭取到群眾基礎時就確立黨是為「所有階級」而不是工人階級服務,也因此就是為統治階級服務的。如此的路線也讓較為激進的羅美文不滿,不到一年後羅氏就帶人出走工黨,另立勞動黨。從此之後工黨就在台灣工運內扮演著極度邊緣的角色。

羅美文和王義雄的另一個問題在於他們的統派主張,有異於大部分台灣勞工的感情。這樣的色彩也限制了他們能夠爭取到的工人群眾人數。

對於台灣國家問題,馬克思主義者們有著深度且清楚地分析。但是當時的複雜性則在於中共重建資本主義的嘗試還是在開展階段,並未全面達成,而民進黨所領導的黨外運動,包括他們所揮舞的台獨號召,也有著巨大的群眾熱情和屬於相對進步的性質。不同於中國完全轉化成資本帝國,民進黨僵化成大資產階級的政黨,以及台灣民族主義扮演著絕對反動角色的今天,那時這些因素尚不明朗,也因此那時候應該採取的策略也會不同。

革命共產主義者認為,當時的工運如果要凝聚成一股團結的階級力量,就必須要如此解答上面三個主要的政治問題:

  1. 工人階級必須要有一個階級獨立的政黨,而不應該將工運未來寄託在自由派小資產階級的民進黨手中。兩黨可以透過聯合陣線的方式共同打擊國民黨,從中將對民進黨有幻想的群眾贏到工人政黨一方。對於那時揮舞著「左派」口號的民進黨內人物,尤其是新潮流系的陳菊等人,工人政黨應該要求他們加入我們而非小資產階級自由派的民進黨。他們當然不會答應,但這樣可以揭發這些人並不把工人當作最重要階級的真面目。
  2. 工人階級必須參與政治並為工人主宰社會的未來鬥爭。「不碰政治」的結果就是讓統治階級的政治天天碰你。當然,這必須要在正確的,革命的共產主義手法和路線下實行,從而避免讓工人黨淪為資產階級的工具。
  3. 在統獨問題上,工人黨應該避免讓爭論淪為毫無階級性質的身分認同唯心口水戰,並造成工運的分裂。工人黨應該採納「推翻國民黨中華民國,工人奪政後舉辦公投決定台灣前途」的立場,但不忘記要跟中國的工人階級以階級團結的方式驅逐各自的壓迫者,在台灣的壓迫者是中華民國和美國帝國主義,在中國則是正在出賣中國工人給資本主義的中共政權。這樣一來,不同身分認同的工人就可以團結在一起,認識到階級問題在統獨問題上的真正地位,並一起對抗資本主義直到勝利。

可惜的是,當時沒有一方提出了這些促成階級團結的答案。此後,工運分裂。非政黨派的工運人士在曾茂興的領導下對民進黨產生幻想,日後付出嚴重代價,並讓台灣勞工陣線和全國產業總工會等等機構被民進黨嚴重滲透、控制,成為綠色的黃色工會,也讓資產階級民主化後的台灣工運反而進入長期的一蹶不振。

勞動黨

在民主化後,羅美文的勞動黨雖然整體上比全產總系的領導更加激進,但是在統獨問題上民族大於階級的中華民族主義思維和終究還是改良主義的主張讓他也對另外一個「救世主」產生幻想:中國共產黨。

離譜的是,曾茂興早就認識到兩岸「不是一國兩制,而是兩國一制」的現實,羅美文則將中國資本主義的重建和興盛視為「社會主義」的勝利。他不僅不對中國資本主義制度做出任何批判,反而照單全收中共的宣傳,在台灣內部扮演著中共啦啦隊的角色。

這種立場當然決定了勞動黨不可避免遊走邊緣並終將消亡的命運。雖然他們不時在新竹市議會上取得幾個席位,但是這並沒有為他們在更大群眾之間取得聲望,反而是讓他們為了維持席次而同資產階級的政客眉來眼去甚至合作。例如他們在2013年居然和極右翼新黨和統促黨等等統派資產階級團體共同成立「促進中華民族和平統一政治團體聯合會議」,充當統派資產階級的小幫手。2018年羅美文更歡迎資產階級政客高金素梅幫他站台

因此勞動黨雖然口口聲聲還是說自己是為「勞工階級發聲」,但實際上絕大部分的台灣勞工和年輕人都已經看到:他們不過是統派資產階級的工人幫辦,並給予他們正當的唾棄與冷眼。

左翼聯盟

在工運一蹶不振約一載後,台灣工運開始有了獲得新生的跡象,尤其是在2016年華航空服員罷工後,我們看到了新一代年輕工會幹部走到前台,領導戰鬥,並啟發更多人效仿。雖然尚沒有達到自主工會運動時期那樣如火如荼的張力,但這也是遲早的事。

同時,在資產階級民主化後,藍綠已經輪流執政了兩次,現在民進黨的社會角色已經完全被暴露,只能靠著「捍衛台灣民主」的「抗中、親美」路線恐嚇台灣群眾把選票投給他們。然而「藍綠一樣爛」的情緒早已開始蔓延,至今更是主流。

在這個環境下,工人政黨的成立就是迫在眉睫的任務。工運之中也有開始對於成立政黨的討論。2018年,現任桃園產業總工會理事長朱梅雪當時以「拒絕藍綠,工人改造市政府」的清楚階級口號參與桃園市長選舉,並以那次選戰作為日後成立工人政黨的重要一步。這不僅與馬克思主義者對台灣需要工人政黨的看法完全相符,也證明了階級鬥爭的經驗會讓最具進步意識的階級鬥士自己做出與馬克思主義者相近的結論。馬克思主義者必須支持這種發展和人士。

然而,由於過去左統派在黨外和工人運動中扮演者少數但顯著的角色,以陳映真為精神領袖的這一派至今仍然活躍於工運內部或是台灣渺小的,並主要以學術界為主的左派圈子內。這樣屬性的人雖然正確認識到了成立階級黨的必要,但是仍然是帶著錯誤的路線進行的,這就是黃德北教授的「左翼聯盟」。

左翼聯盟於2018年在馬克思200年誕辰的那天成立,路線在於產生某種左翼的大帳篷,海納百川,讓任何支持工人階級和反對民進黨的人加盟,並以此為基礎向階級獨立政黨邁出第一步。

雖然創黨時人數不容小覷,可是乏善可陳的綱領和路線讓左翼聯盟快速失去基礎,現在也只是遊走在政治邊緣。

左翼聯盟的問題在於缺乏清楚路線,大帳篷建黨方式(以及其必然帶來的官僚弊病)和最終是階級合作的觀點。

前兩個問題其實是一體兩面的。左翼聯盟嘗試的是在國內外嘗試過無數次但不可避免會失敗的「左翼大團結」(Left Unity)路線,讓任何在政治光譜上「左傾」的人士加入,只要他們不喜歡民進黨就可以。透過這樣的濫竽充數,讓一個規模看似可觀的政黨有個出發點。

問題在於,團結的基礎不是共同的外殼,而是共同的綱領和實踐。「左派」內部有著五花八門的流派和截然不同的實踐見解,因此就算名義上聯合起來,如果每一個派系都想做不同的事情,那左派大帳篷也必將倒台。而由於左翼聯盟透過形式上促成團結的企圖,也就讓他們打出的綱領變得相當淡化、模糊,直到無法被普通人理解其特色的地步,甚至跟政客們常說的「為人民打拼」這種陳詞濫調相去不遠。

英國馬克思主義理論家泰德·格蘭特就曾經不斷告誡:如果在沒有原則的前提下進行合併,那三個團體就會「合併」成十個。左翼聯盟正是如此。

當然,「大帳篷」總不會是真正海納百川的,搭帳篷的人總是會主導帳篷內的事情,但是也是以非民主性質的個人地位和聲望來行事,他們的個人意願也終究會塑造黨的整個走向。創黨人和現任秘書長黃德北的史達林/毛主義、階級合作和中華民族主義路線現在就是幾個比較能做事情的左翼聯盟人物的基本路線。而先前像是自稱「托派」的國際社會主義前進則被排擠。當然,後者自身低劣的理論認識和荒誕的行動也是咎由自取的。

這就來到了2020年的秋鬥。這場先前一年一度的工運盛事在黃德北和左翼聯盟派的主導下被國民黨和民眾黨騎劫,貽笑大方。那時我們革命共產主義者就有發表文章嚴厲警告這個路線的錯誤,協辦秋鬥的一些人也看不下去而相繼退出。此後,秋鬥作為一種工人傳統也嚴重衰退,但仍然沒有放棄毫無原則和階級合作的「大帳篷」路線,最終就只會越辦越小,無法被廣大工人階級嚴肅看待。左翼聯盟的命運也會是如此,而這種在國內外嘗試過無數次的錯誤,是台灣工人階級沒有本錢浪費時間繼續重複的。

「左翼」、「左傾」就夠了嗎?

說到這裡,我們要對一個常見的錯誤做出批判:就是把工人政黨的任務和形象限縮為「左翼」、「左傾」這樣的模糊標籤,而非清楚訴求工人革命掌控社會的革命共產主義綱領。

在反共教育仍然盛行的台灣,「左派」這個詞常被亂用,但本身來說也是很模糊的。其來源源自於法國大革命期間的革命國會,較為激進的共和派坐在左側,而保守保皇的派系則坐在右側。從此「左」和「右」就變成了政治光譜上的相對詞彙。

但是這畢竟是資產階級革命時期的法國。在馬克思主義成為世界工運主流所接受的理論後,「左」就通常指對工人階級有利的主張和立場,而「右」則是反面。這也是我們革命共產主義者們在形容其他立場上所採納的定義。

問題是,這也只是相對性的、消極的描述,而非積極的內涵。如上文所述,「左派」內部有著林林總總且完全水火不容的思想和主張,有時候自由派也會說自己是左派,而淡化這些路線之間的不同反而會產生更荒誕且不可行的折衷。而「左傾」、「偏左」則更佳羞羞答答,怎麼可能會迎來工人們的信任呢?

要迎來更多工人和年輕人群眾,並且讓他們理解一個政黨的主張,那就需要一份清楚的政治經濟綱領。在台灣還有很多國家的語境內,「左」這個模凌兩可的詞已經被扭曲地面目全非,一般人也看不懂它到底代表著什麼。

與其這樣,不如以更清楚的工人階級門面來面對更廣闊的勞苦大眾,並以清晰的社會綱領來告訴他們工人階級奪政後能如何讓大家自己解決自己的問題,並揭發統治階級的壓迫、剝削本質。這樣的工人黨,自然是「左翼」的。因此有些人訴求的「左翼」工人黨只不過是在玩無意義的文字遊戲。

在左派裡面也常有混淆而非澄清用詞的例子。譬如,現在跟國際社會主義道路分道揚鑣的國際社會主義前進就將自己稱之為「左派社會主義者」。這在用詞上是畫蛇添足的。真正的社會主義訴求的正是工人掌握政權的路線,當然是「左」的。除非他們所把持的「社會主義」有著容忍向資產階級屈服的餘地,那這種稱號不僅多此一舉,而且會造成混亂。

馬克思主義綱領之必要

歸根究底,一個工人政黨如果要順利在台灣成為氣候,那就必須要把持著裡外一致的馬克思主義政治內涵,凝聚成最重要的基礎:綱領。

綱領就是解釋自身理念如何具體化的橋樑,也是表達自己階級立場最鮮明的證據。當然綱領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需要依照具體環境制定,藉以顯示工人政府能夠達得到資產階級政府做不到的事情。

例如,我們革命共產主義者會提出下列幾點綱領為出發點:

  1. 將台灣前100大財團的資產國有化,而國有化企業交給在任的勞工民主管理、經營,為民主制定的經濟計畫服務。
  2. 從鄰里層面開始形成委員會,從中產生選舉出來的代表形成縣、市級直到全國級的委員會作為真正的政權,任何選舉出來的人可以被選舉出來的單位以簡單多數立即罷免,且不接受高於技術工人的薪資,更不得接受任何政治獻金。
  3. 以國有化的資產為基礎在基建和住房等出現重大公共問題上的領域進行必要的修補、加強和升級。讓人人都可以享用高品質且免費的公共交通、住房等等攸關食衣住行的資源,並優先提升極度缺乏的地區,減緩地區間的不均衡、不平等。
  4. 施行週休二日且四小時工作日,但不減薪。工資應以每日至少給付八小時薪資為基礎按照物價波動而自動跳漲。
  5. 全面保衛勞工無條件的組織權和集會結社及言論自由,辦報辦媒體應為公民權力並依照申辦人數獲得政府相應補助。禁止資方對勞方的報復性訴訟。
  6. 廢止為資產階級服務的勞動部,所有勞資糾紛交由在地控管的人民法院處置。由住民選舉出法官主持審理,以自願全民資格陪審員民主表決審判。
  7. 立即施行婚姻自由,任何婚姻屬於任何個人關係之安排,沒有法律的管束和逾越「法規」行為的懲戒。離婚可立即經任何一方宣布即生效,經濟上弱勢一方者可立即申請被給予居住和起居上的政府協助。
  8. 終結任何形式的壓迫。解除任何因種族、性別認同和出生地等原因而構成的實際法理差別待遇。廢止任何等同的形式差別待遇,所有人都應享有同等的高品質和免費公共服務,包括醫療、教育、住房、食品、安全等等民生方面。但政府可協助在資本主義下弱勢背景的人士發展和深化自己的語言和文化教育。
  9. 終結早已被歷史淘汰的中華民國,形成以台灣工人階級領導的勞苦大眾政府。驅逐美國帝國主義對台灣的政經控制。
  10. 推進國際革命,以中國為優先對象幫助工人階級推翻當地和整個東亞的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勢力,以促成東亞社會主義聯邦,但在這個前提下透過台灣人民公投決定台灣和中國之間的關係。

以上這些僅是範例,細節當然需要在工人民主的前提下由群眾決定。最重要的是,工人政黨必須要向群眾解釋他們如果想要實現類似上述的未來,那工人階級必須要真正掌握政權。

革命共產主義者的任務

這三篇文章所闡述的路線和願景,是任何真誠的馬克思主義者(即革命共產主義者),在真心希望改變台灣的前提下細心研究馬克思主義後為台灣的出來的結果。我們完全不否定前人曾經為台灣工人階級所奉獻的嘗試和努力。但是,我們畢竟不志在成為烈士。我們要贏。

在藍綠皆已在台灣群眾面前原形畢露已經多年的現在,成立一個把持正確綱領的工人政黨,無論客觀條件和主觀需要,都已經是成熟到快要發霉的境地。任何參與工人運動的志士都有責任細心思考我們這幾篇文章的內容。任何真正誠心想要看到更好社會的鬥士都有責任加入我們的組織來壯大這些理念在工人運動和年輕人中的聲音。

《火花》是國際馬克思主義趨勢組織(IMT)的台灣網站。我們是一個為世界各地社會主義革命奮鬥的革命馬克思主義組織。如果您認同我們的理念並有興趣加入我們,可以填寫「加入我們」的表格,致信marxist.tw@gmail.com,或私訊「火花-台灣革命社會主義」臉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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