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在不依賴中國帝國主義的情況下對抗美國侵略
巴西正面臨自1964年政變以來最嚴重的外部侵略。那個曾策劃並煽動軍事獨裁的帝國主義霸主——美國,現在對巴西經濟施加50%的保護性關稅。川普(Trump)宣稱,他的目標是釋放渴望軍事獨裁的前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Jair Bolsonaro),並「糾正」巴西對美國科技公司的「惡劣待遇」。 (按:本文原文發佈於2025年9月22日,譯者:巴特)
實際上,這場貿易戰實際上相當於封鎖了巴西和美國之間的所有貿易。此外,川普的行動也是一種帝國主義的政治侵略,旨在幹預巴西的司法判決和國內政治局勢。
然而,巴西迄今為止都設法抵抗住了壓力。這主要是因為,美國和中國的帝國主義爭奪給巴西創造了迴旋餘地。面對這種情況,巴西的工人階級不應該與美國或中國帝國主義結盟。兩者都試圖剝削我們的領土、財富和勞動力。工人階級和青年有責任採取獨立的階級政策,並建立必要的共產主義力量,以克服當前的國家危機。
從1964年到2025年
1964年的政變透過中斷若昂·古拉特(João Goulart)的任期並鎮壓群眾運動,徹底終結了巴西的民族主義企圖,並向美國的商業和剝削敞開了大門。新政權赦免了受害者和施虐者、代理人和支持者。政權的成功過渡首先以1979年的《大赦法》(Amnesty Law)為標誌,最終在1988年《憲法》中完成。
從這個過程中產生的新政權-「新共和國」(New Republic),維持了先前時期的經濟關係。美國帝國主義的資產階級附庸維持著自己的生意,他們的外國代理人也繼續剝削和乾預巴西所謂「民主」的政府。
然而,自2013年以來,在軍事政權垮台後,我們卻見證了由制憲會議重建的社會契約的瓦解。 「新共和國」的崩潰總是首先起於群眾走上街頭。隨後又是2014年動盪的總統選舉,2016年強行彈劾迪爾瑪(Dilma)的“宮廷政變”,以及特梅爾(Temer)政府的上台。
緊隨其後的是塞爾吉奧·莫羅(Sérgio Moro)的司法陰謀,這導致盧拉(Lula)被捕並被排除在選舉競爭之外,並最終促成了2018年博索納羅(Bolsonaro)的當選。這些社會和政治表現也對應著經濟領域的重要變化:中國資本在巴西長驅直入,取代了美國先前對該國的金融主導,並與老帝國主義國家的金融資本進行競爭。

美國總統現在對巴西施加的關稅,是他對所有國家徵收的關稅中最高的。這種經濟暴力只能與川普在今年上半年對中國的關稅戰相提並論。
然而,與1964年不同的是,美國人並不擔心巴西有任何民族主義企圖。相反,巴西不僅率先鼓勵外國資本進入本國,也推動公共部門和服務的私有化,這不僅包括工業相關領域,也包括健康、教育等服務。
一屆又一屆政府虔誠地償還各種內外債務。長期以來,公共債務一直都超過GDP的75%,在每年的聯邦預算中,償還債務幾乎佔了50%。這是對國家資源的真正掠奪,它像徵著巴西對美國帝國主義的從屬,並被盧拉(Lula)和哈達德(Haddad)的列為經濟上的第一優先事項。這項政策體現在政府的《財政框架》(即政府公共開支上限)。
此外,美國也不再像面對雅尼奧·誇德羅斯(Jânio Quadros)或若昂·古拉特(João Goulart)那樣,擔心群眾動員和希望為人民服務的政府。相反,巴西由一個號召「民族團結」的政府管理,這意味著工人階級必須從屬於資產階級的利益。這是一個為拯救資本、商業和既有機構而組成的政府,由盧拉(Lula)這位前工會分子領導,他有能力對工人階級組織施行某種控制。
因此,似乎很難解釋美國的侵略性行為。它顯然不是由於巴西存在自強的發展主義傾向、盧拉(Lula)政府太過左翼,或是共產主義趨勢威脅到了該國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
目前對巴西的貿易戰只因為白宮裡坐進了一個瘋子嗎?如果不是,那麼驅動這個地球上最強大的國家對巴西發動攻擊的物質因素到底是什麼?
革命共產主義國際(RCI)發布的文章過去曾分析過資本主義體系所面臨的全球經濟危機,資本家難以維持過去的利潤率,川普(Trump)的當選也標誌著全球新的政治局勢的出現。在這篇文章中,我們希望進一步理解這種普遍局勢在巴西的根本性質、特殊表現和發展前景。
川普另有打算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先分析過去20年巴西與美國和中國之間經濟關係的演變。自2009年以來,中國已成為巴西出口的主要目的地,美國則退居第二位。 2025年上半年,巴西對中國的出口總額為476.8億美元,而對美國的出口總額僅200.1億美元。
在進口方面,中國也位居榜首。 2025年上半年累計總額為356.9億美元。同期運往巴西的美國產品總額則是217億美元。無論是出口還是進口,都毫無疑問地由中國和美國兩個國家主導。還有更多幾項數據也可以代表同樣的趨勢。
現在,讓我們進一步了解這些貿易平衡數據所代表的具體關係。對我們的分析而言,重要的不是商品的來源國,而是擁有該商品的資本和資產階級的所屬國。最終,由貿易實現的利潤將歸屬於擁有該資本的國家。
巴西與中國的部分貿易由美國公司控制,例如蘋果(Apple)、戴爾(Dell)、微軟(Microsoft)、英特爾(Intel)、Nike(Nike)、雷朋(Ray-Ban)和馬斯克(Elon Musk)的特斯拉(Tesla)。還有一些部分由來自其他帝國主義資產階級的資本控制。
這些數據——我們希望提請讀者註意——還包括中國資本的對外出口。在經歷了漫長的資本主義的進程後,中國近年來已經獲得了帝國主義國家的地位,與老牌帝國主義強國競爭,甚至已經超越了其中的一些。
大量的資本已經在中國聚集起來,以至於它現在正面臨著由國內市場有限的消費能力所帶來的矛盾。這種情況要求中國公司將資本出口到新的市場,以獲得更多的利潤。
這種運動正是列寧(Lenin)所研究的帝國主義資本的一個顯著特徵。這以一些中國資本所控股的公司為代表,例如字節跳動(抖音的母公司)、小米、希音(Shein)、聯想(Lenovo)、華為、全球速賣通(譯者註:阿里巴巴旗下的海外電商AliExpress)、OPPO、奇瑞汽車、比亞迪、普聯(TP-Link)、江淮汽車和美江的汽車。
這些只是一些生產消費品的中國公司,之所以提及它們,是因為它們在巴西也有生產或營運單位。換句話說,它們是已在巴西紮根的中國資本的例子。
因此,很明顯,川普和美國所對抗的,既包括以進口形式進入巴西的中國資本,也包括已經或正在巴西建立起來的中國資本,其商品流向巴西國內的消費市場和中國本土。
基礎設施與物流
現在我們分析一下中國資本在巴西其他經濟領域的投資,例如基礎建設。早在2010年,中石化就買了巴西一些石油勘探和煉化資產的股份。 2013年,迪爾瑪(Dilma)拍賣了Libra油田35年的勘探權,只有一個財團提交了投標,並因此獲得了合約。

組成這個財團的公司中,有兩家是中國國有企業,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和中國海洋石油集團公司,它們共佔有20%的股份。
2017年,招商局港口收購了巴拉那瓜貨櫃碼頭(Paranaguá Container Terminal)90%的股份,這標誌著中國進入巴西港口和物流領域。同年,國家電網控制了聖保羅的CPFL能源分銷集團,顯示中國也有意投資巴西電力領域。
這對於「佔領工廠運動」(Occupied Factories Movement)產生了重大影響。 2018年,正是CPFL新的中國管理層決定停止與被佔領的弗拉斯科(Flaskô)工廠工人進行談判,並切斷了聖保羅內陸工廠的電力供應。這事件最終導致了巴西最長的工人控制工廠的實驗的終結。
在此期間,中國長江三峽集團公司也購買了發電產業的資產,並開始在巴西營運大型水力發電廠。同樣在2017年,中國海航集團收購了湯姆若比姆國際機場(Tom Jobim International Airport)60%的股份。
2024年2月,中國中車贏得了聖保羅州州長塔爾西西奧·德·弗雷塔斯(Tarcísio de Freitas)舉辦的一場競拍,獲得了建設和運營連接聖保羅到坎皮納斯(Campinas)的鐵路線的30年特許權。這象徵著中國資本進入了巴西鐵路領域。
去年,中國農業綜合企業中糧集團開始在桑托斯港(Port of Santos,在聖保羅州)進行一個大型投資計畫。該計劃包括用於運輸貨物的鐵路和公路車隊,並直接參與物流和出口業務。中糧集團是中國最大的國有農業綜合企業集團。該倡議旨在創建專門的出口走廊,以滿足中國的糧食需求,降低成本和風險,並鞏固中國作為巴西農產品運輸的直接參與者的地位。
去年7月,中國中車也與聖保羅地鐵公司簽訂合同,為1號藍線、2號綠線和3號紅線提供44列新列車。中國中車在12月27日舉行的拍賣中提供的金額為30億雷亞爾。為了完成這些鐵路項目,中國中車同意在阿拉拉誇拉市(Araraquara)製造列車和其他材料。為此,它將接管一家廢棄的韓國現代(Hyundai)工廠設施。
這意味著川普(Trump)目前針對巴西的侵略性政策,是針對著一個中國已經或正在控制著重要物流基礎設施的國家。港口、能源和鐵路不僅是利潤豐厚的生意,它們也是為貨物運輸和全球貿易路線重新設計的戰略走廊。透過在這一領域的推進,北京正在削弱美國在拉丁美洲主導地位的主要保障:對連接巴西與世界市場的運輸和通訊路線的控制。
聖卡塔琳娜州的中國帝國主義
中國資本也瞄準了巴西各州,如聖卡塔琳娜。自2016年以來,關於在聖弗朗西斯科·杜蘇爾市(São Francisco do Sul)建設巴比通加穀物碼頭(Babitonga Grain Terminal)的談判一直在進行。該計畫預算為10億雷亞爾,其中前述的中國國營企業中糧集團已承諾出資2億雷亞爾。另一家中國公司中國交通建設集團也表示有興趣參與。
聖卡塔琳娜州政府宣布,中國匯福糧油集團也已承諾在同一城市另一項名為「聖卡塔琳娜穀物碼頭」的農業散貨項目中,進行6億雷亞爾的初步投資。與中國公司的談判也在進行,以在同一城市建造「巴西南部港口碼頭」(Porto Brasil Sul Terminal),這將是一個多功能貨運設施。
中國人也瞄準了聖卡塔琳娜州的鐵路基礎設施,這可以從收購Rumo ALL的談判中看出。這家特許經營商經營從聖保羅到南方的鐵路網絡。因此,它也在聖卡塔琳娜州運營,並可以進入聖弗朗西斯科·杜蘇爾的港口。
同樣在鐵路領域,聖卡塔琳娜州政府於2023年9月與另一家中國公司中國鐵道建築集團進行了談判。議程上有兩個鐵路項目。一個大約60公里長,覆蓋阿拉誇裡(Araquari)和納維甘蒂斯(Navegantes)之間的一段線路,並將伊塔雅伊(Itajaí)連接到國家鐵路網絡。另一個項目是一條319公里長的鐵路,將沙佩科(Chapecó)一直連接到科雷亞·平托(Correia Pinto),將聖卡塔琳娜州的最西部一直連接到海岸。
今年6月,州長若爾吉尼奧·梅洛(Jorginho Mello)訪問了中國,並討論了與中國的合作,以發展該州的區域航空,連接聖卡塔琳娜州的24個機場。該計畫的一部分是購買哈爾濱一家飛機工廠所生產的中國飛機。
若爾吉尼奧的行程還包括參觀中國中車(其在聖保羅有業務)的總部,在那裡他討論了該公司在巴西設立單位的計劃,並尋求推進2023年的聖卡塔琳娜州鐵路網絡建設項目。中國中車也承諾在未來幾個月內訪問聖卡塔琳娜州,以了解更多項目詳情並推動與政府的談判。

若爾吉尼奧訪問中國的另一個成果是與國有企業中國電力建設集團就在聖卡塔琳娜州建造一個大型資料中心進行了談判。選擇的城市很可能是拉熱斯,城市是巴西最冷的地方,甚至有時會下雪。這種氣候恰好有利於該項目,其旨在建造一個支援人工智慧和技術創新的基礎設施。
此外,2024年,中國公司益佳通(Eikto)在聖卡塔琳娜州的拉古納市安裝了第一個生產基地。該基地總共投資了約2000萬雷亞爾,並擁有一條製造鋰離子電池的組裝線。 2025年,益佳通宣布擴建其拉古納工廠,總投資達了1.14億雷亞爾。
今年7月,聖卡塔琳娜工業聯合會(FIESC,Federation of Industries of SC)接待了一個來自中國山西省的代表團,聖卡塔琳娜州自2015年以來就開始與該省進行交流。該活動討論了機械、土木建築、鋼鐵、採礦以及學術/技術領域的合作。最後,他們共同簽署了一份備忘錄,正式確定了合作意向,這似乎是一個初步的里程碑。
因此,中國帝國主義資本的擴張現在在聖卡塔琳娜州也已成為現實。其表現在港口、鐵路、航空、技術和能源等多種多樣的領域。這明確顯示了中國對巴西各種經濟要地的滲透。其目標顯然是尋求更多的利潤、取得自然資源並控制物流。
在聖卡塔琳娜州最大的城市若因維利,自2023年9月以來,市議會就和一群中國投資者一直在討論在該市建造一個新的工業中心,考慮到該地的物流能力和充足的熟練勞動力。談判取得了進展,現在中國資本也已經逐步進駐該市,普聯技術正在佩里尼商業園區(Perini Business Park)建造工廠,這將是一個重要的工業園區。
該項目的估計投資為8,000萬雷亞爾,預計最快在2025年就僱用800名工人。該項目的預計收入約為4億至4.5億雷亞爾,約佔該市GDP的1%。
若因維利先前已經有了一些中國資本的存在,自2016年起,埃克萊姆矽膠公司(Eklem Silicones)也入駐了佩里尼商業園(Perini Business Park),當時它離開了聖保羅大都市區的ABC地區聖安德烈大都會市(Santo André)。該公司是中國藍星集團(譯者註:已與中國昊華集團合併,並更名為中國化工集團)旗下的企業。這是一家小型工廠,約有50名員工,初始投資為4000萬雷亞爾。
另一家這裡的中國企業可以追溯到2015年的東貝公司(Donper),這是一家中國的壓縮機製造商,用於製冷系統,是該領域的全球第三大製造商(僅次於恩布拉科(Embraco)和另一家中國公司)。與湖北東貝機電集團(Hubei Donper Electromechanical Group)相關的東貝(Donper)在若因維利也建立了一個技術開發中心,它位於十五日大道,約有30名員工。該單位的投資約為1,000萬雷亞爾,迄今為止,該中心已在該地的營運中產生了至少10項專利。
一個值得注意的案例是巴西新創公司Peixe Urbano。它在2014年10月被中國科技巨頭百度(Baidu)收購,百度通常被稱為「中國的Google」。之後,Peixe Urbano也成為百度產品和服務生態的一部分。
2017年1月,Peixe Urbano決定將其總部從裡約熱內盧遷至弗洛里亞諾波利斯(Florianópolis),它約有400名員工。他們看中了那裡更優惠的稅收政策、聖卡塔琳娜州更集中的中國科技資源,以及由於更低的生活成本而可能降低工程師和工人的薪水。
若因維利和弗洛里亞諾波利斯的案例在地方層級說明了中國帝國主義資本是如何以多種方式滲透巴西的經濟的。它從直接建造工廠和技術創新中心,到對當地公司的策略性收購,再到將新創公司納入其全球生態系統。
我們正面臨一場可能改變巴西城市生產模式的攻勢,並將勞動力和創新從屬於新外國資本。中國呈現給巴西群眾的看起來是現代化和經濟活力,而實際上,這意味著巴西會以一種從屬的方式被整合到一個新的帝國主義國際勞動分工中。
盧拉-習近平協議1.0版
盧拉在2022年選舉中的勝利,除了其他的方面,也意味著巴西國家的外交政策會轉向中國。在中斷六年後,勞工黨(Workers’ Party)重返聯邦政府執政,並恢復了第一個任期內的標誌性政策。
與所謂的金磚國家(BRICS)以及南方共同市場(Mercosur,南美洲共同市場)的關係得以重建。然而,這種更緊密的關係並非始於盧拉的現任期。早在2011年,迪爾瑪·羅塞夫(Dilma Rousseff)在上任第一年就對中國進行了正式訪問。
當時的目標是擴大出口,不僅是大豆和鐵礦石,並涵蓋工業和技術領域。他們共同簽署了22項協議,其中涵蓋了從科學技術到民用航空的各種領域。這些步驟深化了中國資本對巴西的戰略投資趨勢,並鞏固了中國作為巴西主要貿易夥伴的地位。
2023年4月,在其現任期開始時,盧拉對中國進行了為期四天的訪問。巴西-中國會議的成果包括簽署了40多項協議,涉及再生能源、汽車工業、農業綜合企業、綠色信貸、資訊科技、健康、旅遊和基礎設施等領域。
值得注意的項目包括巴西Prumo Logística和中國國家電力投資集團在阿蘇港(Port of Açu)的再生能源發電合作。巴西公司Seara和中國公司江淮汽車協調了JBS公司收購280輛電動卡車。巴西公司Friboi和中國的白宮資本有限公司建立了在中國市場分銷產品的合作關係。 Friboi也與中國遠洋海運集團達成協議,建造五艘紙漿船並簽署長期運輸合約。
淡水河谷(Vale)與多家中國公司和機構簽署了八項協議。這些協議涵蓋低碳煉鋼、零排放平地機、生物炭和綠色信貸。中國巨頭中興和巴西公司Unifique也建立了合作關係,以加強巴西南部的5G網路。
正是在那個時候,也就是當年2月,中巴共同宣布了一項協議,透過一個不涉及美元的「管道」來進行巴西和中國之間的交易支付。 2023年巴西-中國會議的另一個決定是,中國工商銀行將作為協調該程序的指定銀行,該程序承諾會使交易更快、更便宜。
當年10月,中國銀行報告稱,它已完成了第一筆由人民幣融資和結算的巴西-中國商業交易,並直接轉換為雷亞爾(不使用美元)。 2024年4月,中國廣核集團透過中國工商銀行在巴西的分行獲得了1.6億人民幣的融資,用於在塞阿拉(Ceará)安裝太陽能發電廠的模組和逆變器。自那時以來,中國銀行一直在向在巴西營運的巴西和中國公司提供人民幣形式的營運資本貸款。
因此,盧拉在2023年簽署的協議既鞏固了中國作為巴西主要貿易夥伴的地位,也鞏固了其作為國家經濟關鍵領域的戰略投資者的地位,這都加深了巴西對中國資本的依賴。
盧拉-習近平協議2.0版
2025年5月,盧拉再次訪問中國。此次,雙方簽署了20項雙邊協議,涵蓋長達50年的合作。投資項目包括10億美元用於生產創新的航空生物燃料,以及一個再生能源研發中心的建立,該中心是賽奈·西馬泰克(Senai CIMATEC)與中國巨頭風電科技集團的合作項目。
中國也宣佈在巴西投資270億雷亞爾,涵蓋基礎建設、技術、教育和職業培訓等領域。計畫中的項目還包括一個巴西科技創新部(MCTI)-中國技術轉移中心、與中國國家航太局的航太合作,以及在科學、農業和能源領域的協作平台。
在技術專案方面,巴西的公共部門公司Dataprev計畫和華為合作,建立一個線上的人工智慧研發中心。 Telebras也將與中國的千帆星座(譯註:千帆星座由上海市人民政府和中國科學院科支持的上海垣信衛星科技有限公司共同創建,旨在與SpaceX的星鏈衛星競爭)成立合資企業,生產低軌道衛星並擴大偏遠地區的互聯網覆蓋範圍。
此外,他們還計劃進行技術轉讓,以生產疫苗、原料藥(API)、醫療用品和器械。雙方也同意在稀有礦物提煉、電動電池以及鋰、鈮、鈷、銅等礦產的增值方面進行合作。
巴西和中國之間達成的另一個重要項目是建造東西向的鐵路走廊和兩大洋航線。該項目也被稱為「兩大洋鐵路計畫」(Bioceanic Railway Project),旨在連接南美洲的太平洋(秘魯)和大西洋(巴西)。這將意味著與中國的貿易距離將減少約10,000公里。
該鐵路項目預計長約4,400公里,起點為伊列烏斯港(Port of Ilhéus,在巴伊亞),途經戈亞斯、馬托格羅索、朗多尼亞、阿克里,並穿越安地斯山脈到達秘魯海岸。最終目的地是秘魯的錢凱超級港(Super Port of Chancay),該港口現已開放。錢凱港是太平洋上一個具有戰略重要性的物流樞紐,由中國資本建造並現由中國管理。
值得注意的是,「兩大洋鐵路」仍處於設計階段。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項目,可能永遠無法完全實現。然而,它清楚地表明了中國希望縮短中巴之間的貨物運輸。此外,它旨在創造一個替代方案,使其不再依賴目前與美國存在爭端的巴拿馬運河。
這雖然不是盧拉訪華的直接目的,但比亞迪在巴西的營運仍值得一提。 2023年7月,這家中國電動和混合動力汽車巨頭宣佈在巴伊亞州卡馬薩裡(Camaçari)建立它在巴西的第一家工廠。
為此,它接管了福特公司的舊設施,以期利用這家美國公司於2021年留下的現有生產基礎設施。初始投資為30億雷亞爾,計畫生產三種型號的電動車,年產能為15萬輛。比亞迪也宣布了在巴西製造電動巴士和鋰電池的計畫。
光是2025年,比亞迪就打算向巴西運送總計20萬輛汽車。巴西的製造商和工會一直在向政府施壓,要求提前將出口關稅稅率從10%提高到2026年計畫的35%。在2026年,該公司計劃讓其在卡馬薩裡的工廠全面投入營運。
同樣值得強調的是,迪爾瑪在總部位於上海的新開發銀行(即金磚銀行)中所扮演的角色。她由盧拉任命,並於2023年上任,由於俄羅斯對她連任的支持,迪爾瑪將一直領導該機構至2029年。自她任職以來,該銀行已經批准了巴西的29個項目,總額達70億美元。
巴西與中國之間的這一輪新協議,打著「技術合作」與「永續發展」的幌子,加深了巴西對中國帝國主義資本的戰略依賴。
拉丁美洲的龍
整個局勢讓美國資本家對中國在巴西日益增長的影響力感到日益警惕。然而,這一趨勢不僅在巴西,而且幾乎在整個拉丁美洲都很明顯。中國與該大陸的關係顯然已經根深蒂固。儘管最初,中國只購買原料,至今仍持續著這個傳統。
然而,中國與拉丁美洲關係的性質已經改變了。現在,中國政府鼓勵中國公司在該地區幹預鋰、能源和電動車等產業。在該地區的26個國家中,有24個都在參與至少一個與中國和「新絲路」(New Silk Road)相關的計畫。
在政治上,中國人向該大陸灌輸所謂「全球南方」(Global South)必須聯合起來對抗「帝國主義」的思想。在此基礎上,他們正在利用其投資向各國政府施壓,要求它們越來越多地向中國開放。這導致了拉丁美洲儼然已成為了中國資本投資的第二大地區。
中國帝國主義者也透過各種貸款影響拉丁美洲國家的公共債務。中國資本在幫助各國延長債務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近年來,中國已成為該地區的主要債權人之一,甚至佔有一些拉丁美洲國家外債的約20%。
在某些情況下,中國甚至超越了美國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等傳統債權人。例如,2022年,阿根廷、委內瑞拉和玻利維亞等國有超過30%的外債來自中國債權人。這些貸款通常來自中國的國有銀行,並透過債務擴大了中國在拉丁美洲的經濟和政治影響力。
然而,拉丁美洲的整個近代史都是由美國主導的。在整個這段時期,山姆大叔(譯註:指美國政府)利用各種機制和乾預來確保這種情況能持續下去。這些手段包括外交壓力、資助宣傳代理人、經濟禁運、組織和培訓軍事和文職官員,甚至包括政變,如1964年在巴西發生的政變。
事實是,美國資本及其政治影響力在墨西哥和中美洲等國仍然佔據主導地位。然而,在智利、巴西、秘魯和哥倫比亞等國家,情況已不再如此。在這些國家,主要的貿易夥伴已經不再是美國,中國佔據了主導地位,這也給其中每個國家都帶來了政治影響。哥倫比亞正處於一個過渡時期:美國仍然是主要貿易夥伴,但該國正日益尋求依賴中國。
迴旋餘地
正是這種背景,使我們能夠理解為什麼哥倫比亞總統古斯塔沃·佩特羅(Gustavo Petro)感到自己足夠強大,可以公開反對和挑戰美國帝國主義。哥倫比亞不僅拒絕接受美國的敲詐,也與中國直接談判,以避免美國的經濟壓力。
然而,我們需要保持分寸感。美國仍然是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國家,因此也是最反動的力量。中國正試圖挑戰美國在該地區的主導地位,以成為整個拉丁美洲的主要貿易夥伴。然而,就投資資本量和外國資本流入而言,美國仍領先中國,2024年佔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區總投資的38%。
顯然,該大陸主要和主導的帝國主義力量仍然是美國(以及在較小程度上受歐洲影響)。它能夠利用其已部署的資本、地理鄰近性、軍事影響、與該地區軍隊的密切關係等優勢。然而,中國顯然正試圖保障它自己的地區利益,並取得市場、投資機會、原料和能源來源以及貿易路線。
當然,美國帝國主義者不會在整個拉丁美洲不戰而降。這已經可以從巴拿馬發生的事情中看到。只需一位美國高級代表的訪問,對巴拿馬總統施壓,巴拿馬就退出了中國的「絲綢之路」計畫。美國也不滿足於此,它想重新獲得巴拿馬運河的直接控制,這場爭端尚未解決。然而,他們已經成功地在該地區部署了美軍。
拉丁美洲的這種新局面,中美帝國主義之間的爭奪,應該能告訴我們該大陸正在發生什麼。其中之一是,它正導致所有的國家都出現非常不穩定的局面。
拉丁美洲的經濟和群眾生活將發生非常劇烈和迅速的變化,這將對工人的意識產生強烈影響,並將在該地區表現為新一波的階級鬥爭。然而,在這場爭奪中,工人階級和被壓迫者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不能對中國抱持任何幻想。
川普的侵略
川普透過關稅對巴西的攻擊,可以理解為美國帝國主義試圖維持其對拉丁美洲的影響力,以對抗中國在該國日益增長的干預的另一個插曲。話雖如此,有必要理解川普到底想要從巴西得到什麼,以及他行動的真正意義。
川普遠非瘋子,他首先是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資產階級派別的合法代表,也是該階級經驗豐富的談判者。讓我們先來考察他上任以來的所作所為。
川普於1月20日入主白宮。當月24日,一架載有88名被美國驅逐的巴西人的航班抵達馬瑙斯,許多人被手銬和腳銬押送。這一情況引起了巨大的全國轟動和外交抗議。然而,訊息很明確。這是美國皇帝對其附庸施加的眾多羞辱之一,先於他之後旨在讓巴西屈服的攻擊。
另一次攻擊發生在3月12日,當時美國宣布對所有從巴西進口的鋼鐵和鋁徵收25%的關稅。 4月2日,被美國政府指定為“解放日”,決定對巴西出口商品徵收10%的關稅,自4月5日起生效。理由是他們需要保護美國本國的工業。
根據川普的說法,巴西與美國的關係是不公平的,因為貿易平衡對美國不利。然而,這個所謂的動機不過是個「假新聞」。查看數據就會發現,多年來巴西-美國的貿易關係一直對美國有利。光是2024年,美國在商品貿易上就有70億美元的順差,如果加上服務業,將達到286億美元。
正如美國總統自己所說,關稅背後的另一個因素是試圖報復金磚國家,以及任何試圖削弱美元在全球金融秩序中地位的嘗試。
這種「美國優先」的經濟民族主義政策其實想同時追求幾個目標。其中之一是迫使美國控股的公司在美國本土設廠,如果他們想繼續獲得這個星球上最大消費市場的豐厚准入權……即使這要以摧毀他們在墨西哥和巴西等國家之前的所有投資為代價。
川普的另一個目標是打擊與美國工業競爭的巴西工業部門。透過這種方式,他尋求擴大美國企業的市場,無論是在美國本土還是,在可預期的未來,巴西自己的消費者市場本身。因此,白宮宣布的694項豁免清單只包括美國不生產或依賴巴西供應的產品,例如柳橙汁。
然而,川普關稅的主要目標仍然是,將巴西推入一場危機,迫使盧拉政府以犧牲中國為代價,為美國取得有利的條款。換句話說,他們試圖削弱中國與巴西的關係,並限制其投資和剝削巴西市場的能力。這也是美國與歐盟之間談判的意義所在,這場談判曾經導致了歐洲針對中國合作和投資的幾項措施。
新絲路
但與川普的預期相反,盧拉政府的回應是進一步接近中國,這體現在今年5月的巴西-中國會議上,我們已在本文中對此進行了分析。在某種程度上,盧拉效仿了哥倫比亞的佩特羅,轉向中國以對抗來自華盛頓的壓力。此外,巴西正在尋求深化與組成金磚國家(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南非、埃及、阿聯酋、衣索比亞、伊朗、印尼和沙烏地阿拉伯)的其他國家的關係,並依靠南方共同市場。
讓我們回顧一下,2024年12月21日,當時還是候任總統的川普曾宣稱,美國應該“重新獲得對”巴拿馬運河的“控制”,他聲稱運河正在收取過高的費用,並指責中國對運河的管理施加了影響。 1月20日,在他的就職演說中,川普聲稱運河非常“破敗”,而且正在由中國運營。在接下來的幾周里,美國人威脅採取經濟行動,甚至軍事入侵,以確保美國對運河的准入。
在壓力下,總部位於香港的中國公司和記港口控股,該公司在經營運河入口處的港口,開始與由美國公司貝萊德(BlackRock)領導的財團談判出售其股份。然而,這些談判被中國政府否決,中國現在要求中國的國有港口營運商中遠加入該協議。
4月1日,巴拿馬和美國簽署了一項協議,在運河附近部署美軍,聲稱他們只將該基地用來訓練和從事人道主義活動。同時,中國也訴諸聯合國和其他國際貿易仲裁機構,以阻止股份出售並扭轉美國施加的影響。
現在讓我們關註今年5月巴西-中國會議上達成的一項協議:“兩大洋鐵路項目”,這是一條從巴西一直到秘魯的連續鐵路,將連接大西洋和太平洋。一旦建成,該項目將相當於另一條巴拿馬運河,但完全在中國的影響之下。其作用也遠遠不只如此。
這項倡議也旨在促進巴西產品(如大豆、玉米、肉類和礦石)流向亞洲市場。此外,它旨在降低物流成本和運輸時間。最後,它可以減少中國和拉丁美洲對長途海運航線(如巴拿馬運河或好望角)的依賴。
與巴拿馬運河不同,「兩大洋鐵路計畫」將使中國能夠協調其在巴西和整個拉丁美洲的投資。這其實也是「新絲路」的中心角色之一。
這個計畫將削弱美國對全球貿易路線控制。因此,美國阻礙其競爭對手在全球發展的能力將會減弱,這也將削弱其在該大陸的競爭力。
對付弱者的「大棒」
我們有必要理解當前政治局勢的另一個顯著要素。作為一個熟練的談判者,川普不會接受其關稅影響的國家最開始提出的條件。相反,他會對各國政府的每一個舉動做出反應,並利用美國在全球經濟中的巨大影響力,在它們最脆弱的地方施加壓力,目的是迫使它們最終接受川普所期望的條款。他全球貿易戰的主要目標也很明顯,透過牢牢掌握住他認為是美國勢力範圍的市場,來阻止中國的進入與發展。
考慮到這一點,巴西被川普選為目前最恰當的軟柿子,以便間接但嚴厲地打擊中國。這就是為什麼在當時,巴西是他除了中國之外,施加了最高關稅的國家。巴西之所以脆弱,是因為它不像印度或其它國家,對美國經濟有顯著影響。此外,由於其地理位置以及經濟和政治關係,巴西沒有能力直接與美國的敵人,如俄羅斯、中國和伊朗結盟並投靠他們。
巴西是一個合適的目標,也因為它是拉丁美洲最大的消費市場,正如我們所見,一直是中國資本日益增長的巨額投資的目的地。巴西對美國政策的絕對屈從,將是對中國在該地區的計畫以及全球野心的沉重打擊。
這些原因使我們能夠超越對政治局勢的抽象和片面解釋,並具體地理解為什麼美國會決定把3月開始的貿易戰升級為7月9日開始的對巴西的直接幹預。
波索納洛家族
川普致盧拉的公開信宣布,自8月1日起,進入美國的巴西產品的關稅將增加到50%。除了已經討論的經濟原因之外,川普的論點還包括對雅伊爾·博索納羅(Jair Bolsonaro)的審判,他稱之為一個「國際上的恥辱」。他像一個皇帝一樣下令,一個獨立國家的最高法院進行的「政治迫害」必須「立即」結束。
這種對巴西的直接幹預旨在影響正在發展的政治局勢。川普旨在恢復雅伊爾·博索納羅的政治權利,鼓勵博索納羅的支持者推動有利於華盛頓的政策,並使一位在明年選舉中將完全屈從於美國的總統候選人上台。
讓我們回顧一下,在博索納羅的第一個任期內,聯邦政府表達了與美國的政治和意識形態一致性。這體現在博索納羅強烈尋求與唐納德·川普建立更緊密的關係,包括在「反全球主義」和文化戰爭等政策上,以及在國際論壇中的外交協調。

儘管巴西的鋼鐵和鋁都遭受過關稅(2018年至2020年),並且進入新的農業市場也受到限制,但博索納羅還是繼續與川普保持一致。當時,在2019年,巴西獲得了「非北約盟友」地位,這促進了軍事合作和設備採購。然而,博索納羅在2021年卻遲遲不承認拜登的勝利,並與川普的繼任者保持著冷淡關係。
在整個這段時期,中國是巴西的主要貿易夥伴,巴西主要出口大豆、鐵礦石和肉類給中國,帶來了數十億美元的貿易順差。儘管如此,博索納羅政府的成員及其盟友捲入了與北京的幾場外交爭端之中,在疫情期間批評中國,並對COVID-19的起源提出指控。
然而,巴西和中國之間的貿易關係維持了正常,雙方並沒有任何制裁或限制行為。在此期間,美國曾施壓要求將華為排除在巴西的5G網路之外。然而,2021年巴西的5G牌照拍賣最終還是允許與華為相關的公司間接參與。
然而,目前,博索納羅不僅因其定罪而喪失了競選公職的資格,還面臨其他幾項法律指控,並且已經處於軟禁狀態。他的幾位前盟友也面臨類似的困境。政府的目的是很明顯的:利用司法系統將那些最接近博索納羅,並威脅要擾亂資產階級機構正常運作和長期計劃的人物清除出政治舞台。
博索納羅家族對此做出了不少反應。參議員愛德華多·博索納羅是持續進行中的法律制裁的目標之一,他已經逃往美國,並在那裡與美國的政客和當局協調反擊。川普對巴西的新攻勢也帶有愛德華多的明確印記。它旨在向巴西施壓,使其將一個有利於川普並對中國懷有敵意的政權送上巴西政府的領導地位。
無論最終領導這個政府的是雅伊爾·博索納羅還是另一個延續他的政策的人物,對川普來說都無關緊要,只要他們的政策採取「美國優先」的形式,屈從於美國帝國主義,損害中國的利益。
科技巨頭
我們還有必要徹底分析川普的指控,即巴西聯邦最高法院(STF)對美國社群媒體平台發布了數百項秘密和非法的審查令,威脅要對其處以數百萬美元的罰款或將其驅逐出巴西市場。在他的信中,川普指示美國貿易代表就巴西所謂的數位商務中的不公平貿易行為展開調查。
他正在向該國施壓,要求其改變政策和法規,以符合美國科技巨頭的意願,例如最高法院在6月25日制定的平台責任審查制度、擬議中的人工智慧法規以及演算法透明度與版權規則。
歸根究底,美國科技業現在是美國工業中最具活力和最有利可圖的分支。與多年來停滯不前的汽車工業等行業不同,大型科技公司一直在創造驚人的利潤,並一直是美國資產階級的精神寄託和貪婪之源。
儘管在2024年選舉期間與它們的資本家代表(Google、Meta、X [前身為Twitter]等)發生衝突,但川普現在不僅與這些人和解,而且還在巴西代表他們的利益進行幹預。
川普和科技巨頭反對任何限制性立法的理由是,追究公司責任和施加最低限度的監管都將意味著其營運利潤率的下降,這將減少美國資產階級可以從巴西工人階級那裡榨取的價值。
當川普和科技巨頭們談論「言論自由」時,他們實際上是希望以一個充滿危險、秘密和各種犯罪行為,沒有人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的網路環境為代價,來保護他們的利潤和私人利益。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場爭議也旨在限制中國科技公司進入巴西市場。這與拜登和川普在第一個任期內所採取的方法相同。兩者都試圖阻止華為在美國和世界各地(包括巴西)的運作。
正如本文已經指出的,中國帝國主義的資本勢力已經清楚地表明了他們在巴西這一領域推進的願望,例如計劃在拉熱斯建立的中國電力建設集團數據中心,以及由「中國的谷歌」百度控制的「Peixe Urbano」。
政府的回應
7月15日,巴西頒布了《經濟互惠法》,使政府能夠對川普的關稅實施報復性措施。 8月1日,美國對大多數巴西產品徵收的50%關稅生效。
中國的反應也很迅速:北京宣布對遭受川普打擊的巴西給予“無限制的支持”,承諾將擴大對巴西商品的採購,並為本國公司開放新的人民幣信貸額度。同時,它重申了巴西和中國應該站在一起對抗美國「霸權」的說法。
中國支持巴西以應對美國的攻勢的其中一個實際措施是貿易豁免和便利化。就巴西的咖啡而言,中國認證了183家巴西生產商為咖啡出口商,並免除了他們未來五年的行政費用,以便進入中國市場。此外,北京也放寬了購買巴西航空工業公司(Embraer)飛機的規則,中國也表示有興趣擴大這項業務。
中國的另一個姿態是在8月宣布,中國汽車製造商長城汽車將在伊拉塞馬波利斯(Iracemápolis)建立一家電動和混合動力汽車工廠。中國計劃在七年內投資100億雷亞爾,並預計創造約10,000個直接和間接就業機會。
除了承諾加強金磚國家之外,中國也承諾推動中國市場對更多巴西工業產品的開放。為此,它邀請巴西政府對在中國的市場營銷進行投資,並瞄準有興趣的中國消費者。顯然,巴西對中國市場的依賴越深,巴西對中國資本的屈從也會越大。
在國內,盧拉政府試圖在政治上利用這場衝突。然而,它選擇不使用《經濟互惠法》進行報復。它所採取的方法是,一方面譴責川普行動的武斷性及其巴西支持者的「巴姦」行為,另一方面也堅持美國需要與在公平和合理的條款下與巴西進行談判。
此外,8月13日,政府宣布了一項透過出口擔保基金提供300億雷亞爾(約55億美元)的救濟方案。它還保證為小型企業提供另外45億雷亞爾的支援。該計劃包括稅收減免和刺激國內消費的措施。這些措施都以法令形式通過,使其可以立即生效。
盧拉的勞工黨(PT)和執政聯盟的左翼政黨,則將自己描繪成國家主權的捍衛者,儘管現實總是對外國資本(無論是美國還是中國)的屈從。工會呼籲舉行反對川普的象徵性行動,但沒有組織任何可以使工人階級獨立動員的真正罷工行動。
儘管如此,8月11日至13日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盧拉的受歡迎程度有所上升,而政府在面對川普的行動時,其內部的政治支持也有所增加。一個複雜的局面正在展開。巴西沒有屈服於川普的敲詐。政府正在增加對美帝國主義的競爭對手的屈從,並採取資本主義措施來拯救資本家。同時,左翼和工會卻被侷限於支持政府的措施,並沒有提出一個能在這種情況下武裝工人的綱領。
一個聲名狼藉的體系
同樣在7月,美國根據《馬格尼茨基法案》(Magnitsky Act)制裁了聯邦最高法院(STF)部長亞歷山大·德·莫賴斯(Alexandre de Moraes)。這意味著部長在美國的資產被凍結,他的簽證被撤銷,美國也宣布了“國家緊急狀態”,允許其實施額外的關稅作為政治報復。
巴西的資產階級則做出了務實的反應。 《聖保羅州報》(Estadão)和其他主要媒體開始迅速調整他們的報道,譴責川普並批評他在巴西的支持者,例如聖保羅州州長。同時,他們頌揚了「溫和」和與華盛頓談判的必要性。
對這個階級來說,與美國決裂不符合他們的利益,而是確保他們的業務擁有最低限度的穩定。因此,他們堅定地捍衛機構:不是因為任何民主原則,而是由於它們的可預測性和穩定性可以帶來更好的利潤率。
這就是為什麼資產階級的一些部門如此支持亞歷山大·德·莫賴斯:不一定是因為政治親和力,而是因為他的行動保證了法律秩序,這有利於商業,即使這意味著政治上的獨斷專行。
這場爭端的背景則是一個正在崩潰的政治體系。在近二十年的緊縮政策之後,從迪爾瑪總統的第一屆政府到特梅爾總統的開支上限,以及盧拉和哈達德(Haddad)的“財政框架”,勞動群眾只看到了政治混亂的深化。
公共服務的惡化、侵蝕工資的通貨膨脹以及結構性的失業正在削弱早已破產的「新共和國」的合法性。每一次危機,執政機構都失去更多的信譽。
當司法系統對極右翼發起選擇性的追捕時,例如博索納羅的案例,它或許可以暫時平息博索納羅主義。但同時,它也強化了這是一種只能在上層進行操縱的體制的看法。
對群眾來說,這種看法正在越來越不僅使右翼,而是一切現行秩序的機構都聲名狼藉。所有這一切都在為更爆炸性的政治局勢和更廣泛的社會階層的激進化奠定基礎。這往往在選舉中表現為向更右或向更左的搖擺。
不要信任中國帝國主義
面對美國的侵略,盧拉政府及其支持者將中國描繪成巴西的「戰略盟友」。但我們必須明確一點:中國帝國主義絕不是巴西人民的朋友。中國,作為一個帝國主義大國,只會尋求增加其利潤並為其過剩的資本確保市場。
「多極世界」的想法聽起來很誘人,但這只意味著剝削工人的帝國主義「極點」的倍增。當人們觀察中國資本在非洲施加的條件時,「全球南方聯合」的謬論就會瞬間瓦解,那裡的貸款已經變成了無法償還的債務;在亞洲,「新絲路」計畫也已經使一個個國家陷入依賴。
對巴西無產階級來說,用中國的統治取代美國的統治並不是解放,而只是換了一個主人。卡馬薩裡(Camaçari)的比亞迪工廠就是一個範例:它將自己呈現為再工業化的象徵,但卻施加了高強度的工作條件,並試圖削弱勞動立法。
2024年12月,一個由各種公共機構組成的特別小組,解救了163名被轉移到卡馬薩裡的中國工人,他們在比亞迪工廠的建設工地以「奴隸般條件」工作。
這些工人被放在不衛生的環境中,沒有床墊,他們的個人物品與食物都存放在一起,受到武裝監視,工作時間精疲力竭,沒有週末。他們持有專門的服務簽證入境,但從事的任務卻與簽證規定不符。此外,他們的護照被雇主扣留,並被迫簽署帶有非法條款的合約。
卡馬薩裡的比亞迪案例說明了中國帝國主義的一些特徵。其他帝國主義傳統上會僱用其所在國家的勞動力,並適應區域規範。但中國的資本家不僅僅是出口他們的資本。有時也會出口經理、監督人員和技術團隊。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甚至出口了負責組裝工廠的中國工人,並讓他們受到他們在國內習慣於施加的過度剝削和奴隸般條件的對待。他們的意圖是盡可能加快中國資本在卡馬薩裡的建造工作,並儘快開始比亞迪汽車的生產和銷售。
因此,這種資本與美國、德國、法國、日本或韓國資本一樣具有寄生性。在某些情況下,甚至更甚。此外,它試圖透過在巴西實施它對待中國無產階級的同一種剝削制度來塑造其競爭力。
中式資本主義
隨著越來越多的帝國主義資本滲透到巴西,我們可以預見,對收緊勞動立法和降低工作條件的壓力會變得更大。這種情況非但不會有利於反對「6×1」(工作六天休息一天)班制的鬥爭,反而會傾向於採取中國的「996」(工作時間從早上9點到晚上9點,每週工作6天)。
在中國,這種工作安排直到2021年之前都是常態,當時工人每週工作6天,每天從早上9點到晚上9點。它是「6×1」班制的一個更糟糕的版本,每天工作12小時,每週工作72小時。
這種工作形式導致了科技業工人因過度勞累而死亡和自殺的浪潮。在工人巨大的反對聲浪和運動之後,這種工作日被官方禁止。然而,它在中國各地仍在繼續偷偷實施。
此外,作為與中國公司競爭的一種方式,美國公司現在也正在採用相同的時間表。他們試圖用「承諾」、「雄心文化」或「創業精神」的意識形態論點來掩蓋這種對工人更嚴重的剝削形式。但其本質卻是相同的。
在其他由中國資本主導的行業中,情況也是如此,過度剝削、濫用外包,甚至是類奴隸制勞動的報導正在激增。這些並非例外:這是中國式資本主義的標準,它將高科技與勞動關係中的殘酷壓迫結合。
國家主權及其歷史主體
8月1日,在聖保羅和巴西利亞等幾個城市舉行了示威活動,人們焚燒了川普和波索納洛的塑像,並高喊著捍衛巴西主權的口號。儘管左翼政黨和工會領袖按兵不動,但一支先鋒力量走上了街頭,表達了真正的反帝國主義情緒。
在每個無產階級家庭的餐桌,工作場所和學習地點,工人和青年們都在熱烈地討論川普的帝國主義侵略。支持盧拉政府的民意調查進一步證明了這一點。
我們有必要理解群眾在盧拉與川普的對抗中對他的同情情緒。在這種情況下,共產主義者的一項任務是,在這種反帝國主義情緒的基礎上,耐心地解釋採取盧拉立場的危險。向工人展示,依賴一個新興的中國帝國主義,儘管它比美國更有活力、更靈活、更少污點,但只會培養出一個更強的新主人。這預示著會出現一個新的外國統治時期,巴西也僅僅能在形式上保持獨立。
因此,巴西如何實現真正的國家主權,仍有待觀察。對越來越多的群眾階級來說,波索納洛的支持者很明顯是賣國賊,他們將自己的狹隘和特殊利益置於國家利益之上。他們正在更清楚地顯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他們不過是美國帝國主義大企業的巴西代理人。
盧拉的政府因沒有屈服於川普對該國的干預而獲得了群眾的一定同情。然而,從我們所提出的分析中可以清楚看出,盧拉政府所做的不過是投靠另一個帝國主義國家。盧拉的政策遠非在捍衛國家主權,也會讓巴西處於一個被統治和半殖民地的狀態,只是現在會更傾向於屈服於習近平而不是唐納德·川普。
有鑑於這種情況,結論是明確無誤的:巴西資產階級的任何一個派別,無論是與美國帝國主義結盟還是投靠中國帝國主義,都無法真正捍衛國家主權。無產階級不能從美國帝國主義、中國帝國主義,或其自身懦弱、無恥的資產階級獲得任何好處。
因此,唯一能夠保障巴西真正獨立的,只是無產階級這個歷史主體。要實現國家主權,就必須要求將所有帝國主義,包括美國和中國,都驅逐出境。
想要成功,工人必須掌控國家的經濟,將其置於他們的集體控制之下,並根據符合巴西人民當前的需求來實施民主計畫組織生產。
這樣一個將工人階級置於整個國家的領導地位的政權,將面臨全世界的帝國主義者激烈的反對。因此,巴西的社會主義鬥爭也不能與全球範圍內的反資本主義鬥爭相分離,而只是這場鬥爭旅程的第一步。巴西的無產階級、農村和城市貧民的盟友是全世界的工人和農民,這也包括美國人和中國人。
只有組織起來的工人階級,用共產主義理論武裝起來,並願意打破資產階級秩序,才能發動一場社會主義革命來實現國家真正的獨立。為了幫助無產階級完成這些歷史性任務,我們革命共產主義者需要不斷地進行戰鬥活動。
面對川普和習近平,只有依靠工人階級,在面對資產階級和帝國主義時保持獨立,為廢除資本主義而戰,才能保障主權和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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