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10月，俄羅斯蘇維埃共和國即將成立兩週年。自1917年以來，俄羅斯工人邁出了走向共產主義的第一步。這仍然是人類歷史上最不平凡的時期之一。史無前例​​地，資本家和大地主的財產被沒收了，在這個佔據地球六分之一土地面積的國家，經濟被國有化並置於工人國家的控制之下。 （編按：本文原文於2024年9月5日發佈於捍衛馬克思主義網站，譯者：週樹馬）

但共產主義還遠未實現。在慶祝這一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周年紀念日的一篇短文中，列寧闡述了從這兩年中可以學到的東西，即工人奪取政權後，階級鬥爭雖沒有被立即消除，但它是如何在向共產主義的過渡期間改變的。那篇文章的標題是《無產階級專政時代的經濟與政治》（中文版）。

俄羅斯面臨獨特的困難處境。革命時期，它是一個半封建國家。大多數人口是貧農，生活在落後的農村。

最重要的是，布爾什維克從掌權後的第二天起就面臨殘酷的帝國主義幹預和內戰。

可恥的是，第二國際的改良主義領導人為帝國主義陣營提供了服務，試圖抹黑布爾什維克。考茨基帶領大家高喊口號，指責布爾什維克違反民主[請閱讀我們的《列寧年選》中關於《無產階級革命和叛徒考茨基》的相關一期]。

這些指控與事實完全不符。針對這些謊言，列寧寫道：

「世界上還從來沒有哪一個國家做過這樣多的事情，來消除勞動農民多少世紀以來所遭受的事實上的不平等和事實上的不自由。可是對於投機的農民，我們永遠也不會承認跟他們有平等，正如我們永遠不承認剝削者同被剝削者、飽食者同挨衛士有自稱為民主主義者、社會主義者、國際主義者、考茨基派、切爾諾夫派或馬爾托夫派。 」

列寧指出，這些改良主義領導人不了解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經濟轉型時期所出現的歷史任務。事實是，老資本家、地主雖然被打敗了，但仍然存在。他們的抵抗是巨大的。

同時，資本主義復闢的基礎仍存在於農民的小商品生產中，不可能在一夜之間消滅。階級鬥爭並沒有消除，只是有所改變。

但對改良派來說，任務是調和兩種制度，而不是領導一種制度對另一種制度的鬥爭。小資產階級會想盡辦法避免階級鬥爭，磨平階級鬥爭的刀鋒。

歸根究底，他們並不認為推翻資本主義是他們的任務，更不用說為共產主義而奮鬥了。因此，他們對從一種到另一種過渡時期的任務視而不見。

社會主義的客觀條件

社會主義要求高度發展的生產力、先進技術和大規模工業。它還需要一個受過教育的工人階級，他們有時間、技能和知識來控制、規劃和運作經濟。

俄羅斯的客觀條件決定了奪取政權後不可能立即實現社會主義。城市中存在一些先進的、大規模的工業。但絕大多數人口是農民，他們按照自古以來所使用的方法耕種土地，來為市場生產少量商品。俄羅斯生產力的整體水準太低，甚至無法滿足所有人的需求。正如馬克思所寫，“在普遍存在匱乏的地方，所有舊糟粕都會復活。”

顯然，俄羅斯正在經歷一個兼具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特徵和特性的過渡時期。列寧指出：

「這個過渡時期不能不是衰亡著的資本主義與生長著的共產主義彼此鬥爭的時期，換句話說，就是已被打敗但還未被消滅的資本主義和已經誕生但還非常幼弱的共產主義彼此鬥爭的時期。」

因此，工人國家的當前任務是建立生產力，使階級對抗（以及隨之而來的國家和商品交換）開始消亡。

革命後階級並沒有消失。三個主要階級仍然存在：工人階級、資本家和主要由農民組成的小資產階級。然而，階級和階級之間的關係卻改變了。

工人階級是資本主義體制下的被壓迫階級。但在推翻經濟體制並奪取政權之後，俄羅斯工人階級成為了新的統治階級。

資產階級和地主則繼續存在，並且仍然擁有強大的基礎。他們保留了一定的生產資料，與國際資本、金錢、社會關係的眾多聯繫，以及幾個世紀掌權所賦予的文化水平和對治國藝術的理解。列寧明白他們會努力奪回失去的東西。

第三個階級是農民，由於他們小商品生產者的社會地位，他們可以在工人和資本家的影響之間搖擺。對俄羅斯工人來說，贏得農民——特別是貧窮的勞動農民——對革命的支持是至關重要的。

列寧解釋說，階級鬥爭並沒有在向共產主義的過渡中消失，它只是改變了形式。

在俄羅斯，一方面存在著共產主義的萌芽，工人們在共產主義原則下團結起來，並受到工人國家的支持。另一方面，他們與資本主義的殘餘進行鬥爭。對農民的小商品生產，在某些方面需要更惡劣和更艱難的鬥爭。

所有資本主義社會都存在著相同的基本階級：無產階級、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也就是介於兩者之間的小業主中間階級。

社會主義革命成功後，先進資本主義國家的工人可以利用巨大的生產潛力誘導小資產階級成立合作社並在國家生產計畫中佔有一席之地。

但在俄羅斯，工人國家缺乏物質手段（拖拉機、化肥、廉價消費品等）來促使農民放棄他們的小塊土地。同時，農民代表了人口的絕大多數，而在西方，代表決定性多數的是無產階級。

另一方面，資本家的脊梁很快就被折斷了。在十月革命的頭幾個月裡，工廠、股份公司、銀行和鐵路的資本家所有被無償徵用。工廠和鐵路發生了從工人控製到工人管理的轉變。

地主貴族也被工農聯盟所瓦解。 「土地歸農民！」的口號立即實施。新工人國家成立的第一天，土地被國有化，大地主的財產被農民重新分配。僱用勞工被禁止，貧苦農民也擺脫了債務和抵押貸款的負擔。

布爾什維克為爭取農民群眾支持革命做出了真誠的嘗試。事實上，列寧評論說，他們在革命的頭幾個月中獲益最多！

然而，作為一個階級，他們往往在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搖擺不定。俄羅斯資本主義復闢的基礎在農村最為根深蒂固。農業以小商品生產為基礎，這帶來了危險，因為它讓一部分農民透過囤積和買賣糧食來致富。除非被農村的共產主義生產所克服，小商品生產是資本主義傾向不斷重新萌芽的土壤。

列寧對待農民的策略

布爾什維克明白，只有用大規模集體農業取代小規模農民農業，才有可能向共產主義過渡。然而，農民們卻渴望擁有自己的小塊土地來耕種。因此，布爾什維克必須調整他們的綱領，讓農民重新分配土地。

他沒有強迫集體化，而是滿足了農民的願望，並認識到需要與他們一起經歷。列寧希望農民就如何最好地耕種土地得出自己的結論，並親眼看到他們將從大規模集體化中受益。

因此，與農業相關的工作進展緩慢。到了1919年，蘇維埃國家已經採取一些小步驟來組織各種小農合作社，從小商品農業轉向共產主義農業。

布爾什維克也開始透過發展國家組織的產品分配來挑戰私人貿易，特別是向城市運送糧食和向農村運送工業產品。布爾什維克在嚴重的經濟危機期間掌權。世界大戰以及緊隨其後的內戰對這個國家造成了沉重打擊，導致城市嚴重物資短缺和通貨膨脹。布爾什維克透過徵糧和強制以固定價格交付糧食來打擊私人投機和暴利。

但是，例如，如果私人購買而不是從國家購買麵包，其價格會高出十倍。這在農村地區造成了嚴重的緊張局勢：農村與城市之間，以及農民和工人國家之間。

列寧在文章中進一步解釋了農民作為一個階級的矛盾因素。一方面，有貧苦農民，他們或多或少曾為地主當奴隸，他們與城市工人有更多的共同點。正是在這些層面上，蘇維埃國家確保了在工人共和國的第一年以固定價格與城市進行糧食交易。

列寧將「勞動農民」描述為「社會主義工人真正的同志，是他最可靠的同盟者，是他在反資本壓迫鬥爭中的親兄弟」。

列寧認為有必要透過消除工廠中工人階級和農村勞動農民之間的差異來將他們團結在一起。同樣重要的是需要將貧窮的勞動農民與農民有產者分開，後者利用飢餓、短缺和通貨膨脹來謀取私利。他說：「這種農民是投機者，是資本家的同盟者，是工人的階級敵人，是剝削者」。

為此，在1918年和1919年，俄羅斯各地成立了“貧農委員會”，並給予與城市的優惠貿易條件。這是鞏固城市和農村無產階級之間的聯盟，並將反對資本主義傾向的鬥爭深入農村的手段。

今天的社會主義

列寧知道，除非革命成功地在國際範圍內傳播，否則社會主義是不可能實現的。所需要的是發展經濟以向前邁出決定性的一步，是解決短缺問題，是發展工業，並培訓工人自己管理和經營社會。

如果像德國這樣的工業化國家發生了一場成功的革命，將會改變歷史的進程。不幸的是，世界革命成功的機會沒有被抓住，蘇聯永遠無法超越這個經濟轉型時期。

儘管史達林主義者後來吹噓其已經建立了“一國社會主義”，並且已經達到了共產主義的低級階段——這與列寧的清醒評估形成了鮮明對比——階級鬥爭並沒有被完全解決。俄羅斯仍然是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之間的過渡社會。

只有全世界工人掌權，才有可能過渡到社會主義。列寧一生都在為此奮鬥。如果沒有這一點（史達林主義者放棄了這個觀點），唯一可能的結果就是回歸資本主義，而這正是後來發生的事。

在今天，社會主義的客觀條件從未如此好過。工人階級從未如此強大、更有文化、更緊密聯繫。小商品生產者已被已開發國家資本主義的進一步發展所壓垮。他們在世界各地區所佔的比例不斷縮小。在今天，我們還擁有俄羅斯革命和工人國家最初幾年的豐富經驗教訓，這些經驗教訓在列寧的著作中得到了精彩的總結，其中包括《無產階級專政時代的經濟與政治》等瑰寶。

但列寧的文章告訴我們，革命後的工作遠遠沒有結束。隨著奪取政權，真正的任務才開始，而且只有在全世界廢除資本主義制度、實行共產主義的情況下才能完成。

下次，在我們的《列寧年選》系列中，列寧在《第三國際及其在歷史上的地位》 中將注意力轉向傳播世界革命的重要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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