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事件二十年後
二十年前的今天,美國目睹了現代歷史上對其土地的最大規模以及最血腥的襲擊。一伙恐怖分子將一系列的商用飛機撞向了紐約世貿中心的雙子塔,造成了至少2,977名男女死亡以及至少25,000人受傷,使美國人民陷入恐慌。而在世界各地,數以百萬計的人也驚恐地看著絕望的人們被困在塔樓上層的毀滅性場景,在塔樓倒塌前不久,其中一些人選擇了跳樓以免於被活活燒死,數千人被埋在了地下的瓦礫之中。(按:本文原文發表於2021年9月11日。譯者:Affroins)
但是,這場悲劇的後續發展則是對那天失去生命的所有無辜者的記憶的一種蒙羞。灰塵幾乎沒有落下,受害者的血也幾乎沒有干涸,但資本的禿鷹們就已經開始盤旋。他們乘著民族悲痛的情緒,發動了一場謊言和戰爭宣傳的閃電戰,以促使美國的民眾接受美國開戰,且據稱是為了報復襲擊。《愛國者法案》和其他的法律迅速通過了國會,嚴重限制了公民的權利,並極大地擴張了國家的監督權力。所有這一切都在所謂的「反恐戰爭」和「捍衛民主」的名義之下進行。
一個接一個,連續幾天,當時像布希總統(President George W Bush)、迪克·錢尼(Dick Cheney)這樣的人,以及無休無止的其他官員、軍事指揮官和「專家」出現在了電視上,來譴責伊斯蘭的「邪惡勢力」對「自由」的攻擊。前教育部長威廉·貝內特(William Bennett)和其他許多新保守主義者則敦促政府「向激進的伊斯蘭宣戰」,並指出「美國應該像在戰爭中一樣行事,因為這就是戰爭。」貝內特和他那一伙人呼籲著對伊拉克、伊朗、敘利亞和利比亞的戰爭,盡管這些國家都與這次襲擊或背後反動的蓋達組織沒有任何關係。
在實施襲擊的 19 名劫機者中,有 15 名是沙烏地阿拉伯的公民,但這些公開聲明中顯然沒有提及沙烏地阿拉伯。事實上,其正盡一切努力來保護沙特的利益,最多允許了八個包機安全地從這個國家中接走了沙特的高層,這開始於九月十三日,盡管此時的美國空域仍然處在封鎖之下。在這些航班上的人有前艾哈邁德·薩勒曼親王(Prince Ahmed Salman),他與蓋達組織有聯系,後來也被發現了對即將到來的襲擊的預知。當一場針對中東人的種族主義和瘋狂的騷擾運動正在掀起時,這些與世界上最反動的政權之一有關聯的黑暗人物正在獲得名副其實的「免罪」卡。
所有關於襲擊來源的證據都指向沙烏地阿拉伯,它長期以來一直是世界上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首要支持者。事實上,正是君主制的沙特與中央情報局的合作,最初培育了蓋達組織,作為1980 年代在阿富汗反對蘇聯的伊斯蘭叛亂活動的一部分。現在帝國主義養出來的怪物已經脫離控制,變成了美國和西方的一個嚴重的困擾。盡管日復一日地大喊著「反恐戰爭」,但沒有一個電視頻道提到這些歷史事實。美國統治階級希望在全球範圍內重新確立自己的地位,並為它的一些敵人樹立典範。這些敵人是被他們調教出來的事實,也被當作無關緊要的小細節。
傲慢
左派內一些膚淺的人常常相信,統治階級是不會失誤的,它的所有決定都對應於在權力大堂內精心設計的某個宏偉計劃。但事實並非如此。錯誤和意外在歷史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伴隨著1990 年代初的蘇聯解體,美國成為了世界舞台上唯一的超級大國。現在它被一小群反動的宗教狂熱分子公開打擊,是它所不能容忍的恥辱。
在9 月 11 日晚的福克斯新聞上,極度興奮的大衛·亨特(David Hunt)上校簡潔地表達了這種態度,同時他告訴主持人比爾·奧萊利(Bill O’Reilly),美國是時候「釋放戰爭之犬」了。口吐飛沫,軍營高層的狗們都迫不及待地想被放開,以恢復他們的自尊心。由於襲擊的真正源頭沙烏地阿拉伯過於接近他們的利益核心,因此這種瘋狂便建立在了阿富汗之上,他們想像著它會成為美帝國主義野蠻報復的一個很輕松的目標。但正如聖經所說,「驕兵必敗」。
一旦做出了這個決定,其便被證明是命中注定的了。阿富汗戰爭是一場注定要失敗的冒險。在2001年11月,喀布爾被美軍攻陷的前夕,艾倫·伍茲寫道:
「再一次,我們看到美國人到最後什麼也沒有思考。他們想著,一旦他們把塔利班趕出喀布爾,那麼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但事實並非如此。(…) 塔利班失去了對權力的控制,但沒有失去他們發動戰爭的潛力。他們非常習慣在山上打游擊戰。他們以前做過,也可以再做一次。(…) 這一前景開啟了一場可以持續數年的曠日持久的游擊運動。盟軍戰爭的第一部分是簡單的部分。但第二部分就不會那麼容易了。
「 (…) 如果這次行動的目的是打擊恐怖主義,他們會發現他們已經達到了相反的效果。在這些事件發生之前,帝國主義者還有能力維持這部分世界在動蕩和戰爭之間的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但如今他們已經完全被卷入其中了。美英9月11日以來的行動把自己拖入了泥潭之中,且難以自拔。」
這些話在今天讀起來是多麼的真實。不滿足於阿富汗的結果,布希、錢尼等人,以及他們忠誠的英國走狗,決定加倍努力,並在伊拉克開辟一條新的戰線。他們聲稱後者藏匿了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當然,這些都是赤裸裸的謊言。在帝國主義者到來之前,在伊拉克是沒有明顯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存在的。海珊政權也沒有任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這一戰爭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獲取伊拉克的石油,增加對伊朗政權的壓力,並深入進駐以前曾是蘇聯勢力範圍的地區。
美國人一度認為這將是一件很迅速的事情。但又一次,他們失算了。通過摧毀用於控制伊朗長達二十年的伊拉克軍隊,他們不僅破壞了伊拉克的穩定,也破壞了整個地區的穩定。一方面,入侵使伊朗人變強了,他們在伊拉克什葉多數派中建立了強大的支持基礎。而在另外一方面,它創造了遜尼派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崛起,而美國本身的基礎斜靠在一定程度上為反伊朗的影響之中,其中的畫面效果,在2014年我們就可以見識到,伴隨著ISIS的崛起。
如今,政客和所謂的專家們在西方媒體前排起長隊,來譴責塔利班接管後的阿富汗婦女所面臨的處境。這些都是虛偽的鱷魚眼淚。因為作為美國戰略盟友沙烏地阿拉伯並沒有因其極度仇女環境受到強烈的譴責。在美國占領下的阿富汗與他們企圖建立的「民主天堂」相去甚遠。據空中戰爭(Airwars)報道,自 9/11 以來,美國的無人機襲擊已造成至少 22,000名平民死亡——甚至可能多達 48,000 人。《社會責任醫師》 2015 年的一份報告估計,伊拉克、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運動已導致了 130萬人的死亡!報告的結論是「這只是一個保守的估計。死亡總數……也可能超過 200 萬,而低於 100 萬的數字是極不可能的。」
在伊拉克,那些對所謂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大喊大叫的「熱愛自由」的人毫不猶豫地在費盧傑的平民社區裡使用例如白磷等這樣的化學武器。與此同時,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美國建立的國家中充斥著最腐敗、最反動的流氓和宗派分子。美帝國主義沒有給這些國家帶來民主和人權。它反而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宗教宗派主義、腐敗、死亡和破壞。
情緒轉變
雖然一開始美國有大規模的反戰抗議,但從整體上來看,在 9/11 襲擊事件的衝擊之後,美國民眾最初是支持接受戰爭的。不過很快,這種情緒就轉變了。根據蓋洛普民調(Gallup)的說法,在 2002 年的高峰期,對阿富汗戰爭的支持率為 93%。然而,從這裡開始,數字就只是在走下坡路了。到 2019 年,經過 18 年以數千美國人的生命和超過一萬億美元為代價的戰鬥,十分之六的美國人表示與阿富汗作戰不值得。今天的美國工人對改善自己的條件更感興趣,而不是為無休止的國外戰爭買單。這種情緒的變化產生了重要的政治結果。
2012年,歐巴馬政府轟炸敘利亞的提議遭到社會嚴正反對,國會拒絕支持它,而只有9%的美國人口贊成。在2016年,當唐納德·川普當選總統後,他選戰中最受歡迎的一個承諾是將美國拉走出中東戰爭。反戰情緒嚴重阻礙了美帝國主義在它被用來在目前進行操縱的能力。任何重大的軍事行動,涉及地面部隊都會為歷屆政府帶來重大的政治代價,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其被排除了。再加上軍事干預的經濟費用。到2019年,美國在中東干預的總費用估計為6.4億美元——這進一步拖累了人們進行新的軍事冒險的意願。
帝國主義的危機
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的結果從一開始就很明顯,但歐巴馬和川普政府不斷地在推遲最終決定,不願接受失敗的恥辱。然而,有些事情遲早得讓步。拜登 ( Joe Biden) 因過去一個月從阿富汗的撤軍執行而受到了恰當的批評。塔利班的快速推進和喀布爾的混亂撤離是他和他的軍隊高層同僚的無能的直接結果。但不管怎樣去做,美國的失敗在這些年中便已經注定了。這次撤退只是這一事實的最終承認。而這將產生重要的後果。
伊拉克緊隨其後。無論是通過像阿富汗那樣的混亂撤軍,還是作為與伊朗達成協議的一部分,美國在伊拉克的現有基礎都是站不住腳的。但事情不會就此止步。看到美國的軍事機器被一群塔利班狂熱分子用卡拉什尼科夫衝鋒槍摧毀,這將使其他國家更有膽量去挑戰美國的統治,比如中國、俄羅斯,甚至更弱的政權,例如伊朗。結果與9/11之後這些將軍們開始展示他們的力量時所希望達到的目標相反。他們讓全世界都看到了美帝國主義的無能、局限和懦弱的表現,而不是美國的強大軍事實力。美國在世界各地的盟友現在將嚴重懷疑他們可以在多大程度上依賴華盛頓的支持。
美帝國主義仍然是地球上最強大的軍事和經濟力量。然而,正如我們所解釋的那樣,它的機動能力已被嚴重削弱。因此,美國的任何重大軍事行動暫時被排除了。相反,它將更傾向訴諸於經濟戰、有限制的特種作戰和代理活動。這遠非讓世界變得更安全,反而會加劇世界關係的不穩定和緊張局勢。就像狂歡後的第二天喝醉酒的樣子一樣,美國統治階級現在被迫考慮它已經啟動了的進程。
美國政權的危機
這些事件的後果不僅限於世界關係,而且還包括了美國內部階級之間的關係。近80萬的美國士兵參加了阿富汗戰爭。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帶著深刻的身體和心理上的傷痕回了家——就是說,假使他們真的回到了家裡。在接受Vice網站的采訪時,一位曾參加過阿富汗的一些最艱難的戰鬥的前海軍陸戰隊員中肯地闡述了他那類人的新生。當采訪者問他是否認為戰爭是徒勞的時,他回答說:
「是的,我是這麼認為的。你知道作為那些人,在我們所有人中,在那場戰爭中流血的人……那些回不了家的人……為什麼?他們為什麼回不了家?這都是些19-20歲的孩子,他們永遠回不了家了。從來沒有機會開始過他們的生活,而我們拋棄了他們。我們拋棄了那些家伙。這讓人感到痛苦。」
被背叛的感覺貫穿了這句話的每一個字。不難想像,憤怒會在許多支持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的普通美國人之中彌漫,當他們意識到自己被欺騙了。經過二十年的戰爭,對他們所做出的承諾沒有一個得到實現。美帝國主義的橫行並沒有讓世界變得更安全、更民主,反而給它留下了野蠻和苦難的痕跡。
伊斯蘭原教旨主義並沒有被打敗——相反,在美國的援助下,它在伊拉克、敘利亞和利比亞找到了前所未有的避風港。伊拉克和阿富汗並沒有比以前更接近民主。基於所謂民主的美國價值觀的「新的世界秩序」;「國家建設」; 「反恐戰爭」和美國例外論的所有談論已被證明只是一紙空談。但這些對建制派來說是嚴重的問題,越來越多的美國人將他們視為一群無能的騙子、機會主義者和吹噓者。在淨評估(Net Assessment)的播客上,保守派卡托研究所的克裡斯托弗·普雷布爾(Christopher Preble)敲響了警鐘:
「我們[在]有關阿富汗安全部隊效力的聲明中存在著這種誤導、虛假或在少數情況下完全撒謊的模式。……可信性的分歧是美國政府官員在越南時代談論戰爭進展的問題,例如關於南越政府的持久性或越南共和 國軍隊的戰鬥力,事實證明並不是正確的。這是一個可信性的分歧。因此,美國官員說實話是不被信任的。……我的觀點是,這個可信度問題不僅限於對外戰爭。我們現在對這個國家的機構的信任崩潰了。而數以百萬計的美國人無法區分事實與虛構……存在可信度的問題,且情況現在越來越糟。美國人民不相信政府官員。」
這些是來自美國資本主義更聰明的戰略家之一的發人深省的警告之詞。雖然 2001 年 9 月 11 日的悲劇以及隨後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戰爭最初增強了愛國主義和民族團結的情緒,但這些戰爭的失敗也加劇了對統治階級的仇恨和懷疑情緒。在美帝國主義在國外的危機同時也是在其國內的危機。再加上政府對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的犯罪性錯誤管理、生活水平的下降、普遍的經濟不確定性和種族主義禍害等因素,它已經融入了正在發生在表面之下的革命的分子過程。雞正在回到美帝國主義的棲息地。美國資產階級正在為他們的罪行准備面臨懲罰的條件。但懲罰他們的將不是它自己培育的宗教狂熱瘋子,而是革命群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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