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資本主義的危機和總工會的作用
法國統治階級及其政府正在發動進攻。除了削減數百億歐元的社會開支和公共服務外,雇主們還在精心策劃大規模消滅工作崗位:30萬個工業崗位直接或間接地受到威脅。(按:本文原文發表於2025年3月17日。譯者:雁客)
面對這些攻擊,左翼和工會運動必須組織起來做出回應。總工會尤其責任重大,因為它是全國最強大、最具戰鬥力的工會。它已多次證明自己有能力動員數百萬工人。
然而,多年來,法國總工會全國領導層的戰略和綱領導致工人階級從一個失敗走向另一個失敗。因此,該工會亟需采取與形勢相適應的綱領和戰略。
戰略僵局
在過去二十年裡,除了反對「首次雇佣合同」法的鬥爭(我們會在下文詳談),總工會組織的所有重大全國動員都以失敗告終:2003年、2010年、2014年和2023年反對養老金改革;2016年和2017年反對勞動法;2018年反對解散法國國有鐵路公司(SNCF)。這些失敗並非因為缺乏決心或人數不足。例如,在2023年,數天的行動彙集了300萬至350萬示威者。
與總工會領導層有時聲稱的相反,政府放棄2020年的養老金改革(試圖實施「計分」養老金制度)並非工會動員的結果。工會的動員始於2019年12月5日,當新冠大流行迫使政府退讓時,動員力度明顯已經減弱了。馬克宏不可能(以「不計代價」的名義)向雇主的金庫投入數百億歐元,並同時實施激烈且非常不得人心的改惡。但顯而易見的是,如果沒有新冠,「積分養老金」制度就會被采納。

總工會領導層的錯誤戰略——更不用說工會運動的右翼了:法國民主勞工聯合會(CFDT)、工人力量(FO)等——在這些失敗中扮演了核心角色。2008年,尼古拉·薩科吉(Nicolas Sarkozy)調侃道:「現在,罷工發生時根本就沒人會注意」。這當然是誇大其詞。但它反映了一個現實:一次性的罷工——正因為它們是一次性的——無法迫使資產階級放棄其反動政策。(法國工會領導層通常在抗議時采取日期固定為一天或數天的一次性罷工,稱為罷工日,校者注。)
與主要競爭對手相比,法國資本主義的衰落更說明了這一點。法國資本主義在全球、歐洲甚至國內所有市場上都節節敗退。公共債務已超過3.3萬億歐元。預計到2025年,僅利息支出就將達到550億歐元。到2028年,可能達到1000億歐元。相比之下,今年的國家教育預算僅為630億歐元。
2024年,公共預算赤字達到國內生產總值的6.1%。政府計劃2025年將赤字率降至5.4%,但赤字總額仍將超過1350億歐元。今年,法國政府將不得不從市場上借貸3000億歐元。
在這種情況下,法國資產階級別無選擇,只能加強緊縮政策和對工人的剝削,以維護其利潤。然而,盡管新預算中計劃的削減規模是歷史性的,但從雇主的階級利益角度來看,這仍然是不夠的。因此,後者客觀上需要加快改惡的步伐——即使它目前在國民議會中還沒有穩定的多數席位來保證這種加速。
在這種情況下,總工會組織的「罷工日」,無論規模有多大,都注定要失敗。資產階級只有在面臨失去一切的威脅時才會退縮。
首次雇佣合同和黃背心
在過去的20年中,有兩次重大的動員活動從與國家鬥爭的無數失敗經驗中脫穎而出。第一次是2006年反對首次雇佣合同(CPE)的鬥爭。這次動員遠遠超出了罷工日的框架,也超出了總工會領導層的控制範圍。它每天都在加強。學生們挨家挨戶地動員工人階級參與鬥爭。新的五月風暴的幽靈籠罩著整個國家。這就是促使最清醒的資產階級——從德維爾潘開始——放棄改惡的原因。
第二個需要分析的運動是2018年和2019年的「黃背心」運動。這場群眾運動基本上是在工會運動的邊緣自發爆發的,正是因為罷工日戰略剛剛失敗了三次(反對兩項勞動法和鐵路改革)。在幾周的爆炸性動員中,「黃背心」爭取到了顯著的讓步(撤銷碳稅、國家向低薪工人發放獎金等),而自2010年以來組織的數十次工會行動日卻一無所獲。如果說資產階級害怕「黃背心」運動的革命潛力,那正是因為它不受工會領導層的控制。

這場運動將法國推向了革命危機的門檻。為了跨過這道門檻,法國總工會的全國領導層本應利用「黃背心」運動提供的動力,在工作場所發起大規模動員,引導鬥爭走向無限制的總罷工。然而,時任總工會總書記的菲利普·馬丁內斯(Philippe Martinez)卻竭盡全力不讓工會參與這場鬥爭。他甚至將警察的暴力與黃背心的暴力相提並論,暗中支持鎮壓行動。這種可悲的立場加劇了許多工會積極分子對全國領導層的批評。這些積極分子希望將黃背心和紅背心(組織起來聲援黃背心的總工會普通成員)團結在同一場鬥爭中。
總工會團結派(Unite CGT)
反對總工會全國領導層的呼聲在黃背心運動後的一段時間內逐漸形成。它圍繞著當時由埃馬紐埃爾·萊皮納(Emmanuel Lepine)領導的全國化學工業聯合會(FNIC)和奧利維耶·馬特烏(Olivier Mateu)領導的羅訥河口省工會組織起來。
這支左翼主要是圍繞著網站unitecgt.fr逐漸組織了起來。在2023年全國代表大會上,它成功地否決了即將離任的領導層的政治報告:這在總工會歷史上尚屬首次。從那時起,它就一再強調——尤其是在2023年反對養老金改革的鬥爭中——必須打破罷工日戰略,准備一場大規模的滾動罷工運動。(滾動罷工指工人通過輪流暫停工作來進行抗議,而不是全體成員同時停止工作,校者注。)
在這場鬥爭中,多個部門爆發了滾動式罷工,但最終都不了了之。全國領導層拒絕將這些罷工擴大到其他經濟部門:它再次將自己局限於組織一次性的罷工日。2023年4月,索菲·比奈在BFM電視台宣稱:「我們不是要求政府下台,而是要求養老金改革下台。」總工會秘書長將這兩個目標割裂開來,破壞了動員活動。事實上,博爾內政府就像今天的巴約(Bayrou)政府一樣,是為統治階級服務的。除了養老金改革所體現的政策之外,它無法捍衛任何其他政策。為了抵御這種攻擊,我們必須確定目標,推翻這個富人政府,並以工人政府取而代之。
時至今日,索菲·比內仍以同樣的邏輯參與養老金問題「會議」(由總理提議的老板與工人工會之間的談判)的鬧劇,或拒絕在全國範圍內協調反對關廠的鬥爭。去年12月12日的「就業和工業行動日」以失敗告終。這並不反映工人們缺乏戰鬥精神,而是他們頭腦清醒: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明白,這樣的罷工日注定要失敗。他們拒絕白白犧牲一天的工資。
許多公司爆發了無限期罷工:米其林(Michelin)、布列塔尼食品公司(Fonderie de Bretagne)、睿康(Vencorex)、阿科瑪(Arkema)、路博潤(Lubrizol)等。但是,孤立的罷工,無論多麼激進,都有耗盡能量的危險。為了使自己獲得勝利,必須協調這些鬥爭,並將其擴展到盡可能多的經濟部門。
全國總工會領導層非但沒有組織這次動員,反而加緊呼籲政府要求「暫停裁員」,並要求經濟部長擺脫雇主的影響。這就像要求狼吃素一樣!
進攻
在第39期在線雜志中,總工會團結派的同志們強調了進攻戰略的必要性:「我們知道,罷工的普遍化並彙聚成總罷工,也就是說,各行各業、各專業分支的數十萬、數百萬工人有意識地、堅定地參加罷工,是取得勝利的唯一途徑」。

他們還提出了一項非常激進的計劃,旨在大規模動員工人與統治階級展開嚴肅的鬥爭:「我們的近期目標很明確:增加工資、降低價格和控制價格、禁止裁員、在工人控制下將所有主要經濟部門國有化,並通過征用(大企業和資本家的財產,校者注。)來滿足人民的巨大社會需求(住房、交通、能源、就業等)。現在是關閉股票市場、把投機者關起來、沒收紅利、將經濟從資本主義市場的魔掌中奪回的時候了」。
我們完全同意:這是整個總工會應該呼籲的方案。
總工會團結派的同志們必須將他們反對國家領導層的立場貫徹到底。他們提出了連貫的綱領和戰略,但從未明確將其與國家領導層的綱領和戰略對立起來,而是避免直接批評國家領導層。例如,在撰寫本報告時,團結派最近發表的文章中沒有一篇是批評索菲·比奈參加養老金「會議」的。
然而,許多總工會積極分子都能理解和接受這種批評。在總工會的許多省級工會和聯合會中,團結派和領導這一運動的工會領導人都很受歡迎,遠遠超出了全國化學工業聯合會和羅訥河口省工會。尤其是在鐵路工人聯合會、玻璃和陶瓷聯合會、港口和碼頭聯合會、能源聯合會和商業聯合會。
現在不是搞外交的時候。在資產階級加強對我們階級的攻擊之際,團結派必須就總工會的戰略進行直接的、戰鬥性的辯論,因為總工會的全國領導層沒有提出任何行動計劃,並且在養老金「會議」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在結束資本主義及其帶來的所有禍害的鬥爭中,整個總工會采取進攻性戰略和方案將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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