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专访长荣工运活跃人士郭芷嫣
郭芷嫣是长荣企业工会的干部之一,并在去年历史性的长荣空服员罢工中扮演着活跃的角色。在罢工发动之前,郭小姐已勇于公开指责长荣资方对于她被一名乘客强迫协助如厕并擦屁股的事件毫无作为。在罢工接近尾声时,长荣资方以一张郭小姐私人聊天发言的截图外传为由,以「涉嫌霸凌」和「危害飞安」为由免职她,并移送警方做刑事调查。郭芷嫣随后向劳动部申请对于长荣资方不当劳动行为作出裁决,但劳动部却于2020年3月12日认定截图事件造成长荣重大商誉影响,认定长荣未构成不当劳动行为。
国际马克思主义趋势台湾成员代表我们在地的媒体《火花》和我们国际网站《保卫马克思主义》于2020年3月21日采访了郭芷嫣小姐以及她委任的沈律师。在采访的过程中,郭小姐为我们分享了相当珍贵的工会组织和罢工经验,也向我们透露长荣对其员工相当骇人的待遇,以及台湾劳工运动仍然面对的压力和挑战。
从郭小姐的访谈中,我们看得到台湾资方,就如世界各地资产阶级,是如何无所不用其极地保障自己利润和劳工剥削的最大化。同时,尽管才刚刚起步,台湾的劳工运动正在开始走向更勇敢,更激进的方向。一整个新世代的年轻人步入职场,面对的不是经济起飞时代的美好未来,而是资本主义体制性危机每况愈下的灰暗前景。客观情势让他们了解只有靠着劳工阶级敢去团结抗争,才有办法维护每个工人最基本的需求。
然而,我们也看到了国家政府完全偏袒资方的事实。马克思主义者们理解,政府如此的态度原因不是个别执政人员或是政党的意向,而是由于资本主义体制下的国家政府只不过是如《共产党宣言》内描述的:「管理整个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更何况,台湾目前还没有出现一个真正由劳工阶级民主运作的工人政党,而被迫要徘徊在完全被资产阶级和帝国主义势力控制的蓝绿两大阵营之间。因此,劳工们希望政府能够「主持公道」一直以来都是对统治阶级有利的幻想。在中华民国体制(乃至全世界资本主义体制)下关于劳资关系的种种立法、程序都是一套永远偏袒资方的游戏规则,而劳工遵循这些规则来抗争的结果必然被迫面临妥协和失败。对于这些,请参见我们对长荣罢工经验的分析评论。
此外,虽然现阶段台湾劳工运动规模仍然不是很大,而网路上也有部份属于劳工阶级的人士对其他工人的抗争做出伤害阶级团结的发言,但是如同世界各地的劳工阶级,台湾劳工们的意识已经随着本国和世界资本主义危机发生改变,朝着更具战斗力的方向前进。
不过,台湾劳工在为自己基本、必须的利益抗争的同时,也必须要理解资产阶级老板们本身的利益就是尽可能将劳工的薪资和待遇最小化来将自己利润最大化。如此的盈利动机不仅造就了劳工们在现代社会所面临的各种窘境,也早已危害到人类社会本身。从全世界要面对的气候变化危机,或者是现在如火如荼的世界新冠病毒疫情,对于「要如何让企业赚钱」这个问题的考量已经一再严重耽误,甚至破坏了更直接、理性解决措施的实施。唯有劳工阶级夺下长荣或者是已经对全社会具有重大影响力的财团资产控制权,并将这些财富、资产、资源透过整个社会民主制定的经济计画来直接供应社会需要,才有办法根治劳工们受到的压迫以及社会上所有的矛盾。
以上评论纯属本刊物观点,并不代表受访者立场。而接下来受访者发言亦仅代表她个人立场。
《火花》:可以请您向国际间的读者做一个简单自我介绍,然后叙述您近来抗争的来龙去脉吗?
郭芷嫣:我是郭芷嫣,我在2011年8月进长荣工作,在2019年7月被长荣解雇。(我先前参与组织的桃园空服员职业工会长荣分会和长荣企业工会)是从2016年的华航罢工后酝酿成的。华航罢工只进行了24小时,可是他们罢工(的行动和成果)其实很鼓舞我们。后来创始长荣工会的一群人就先加入了桃园空服员职业工会,因为这个工会是空服员的职业工会,所以只要是空服员,都可以参加。
在2016年华航罢完工之后,长荣资方却在我们还没有采取行动之前就主动调整空服员的待遇。我们长荣空服员以前的日支费是一个小时六十元台币。华航空服员的日支费在罢工前是三元美金,可是如果要到美国执勤,吃一个便当都大概是十、二十(美金),一个小时六十元台币或是华航的三元美金都不够。在华航罢工后,他们争取到每小时五美金。我们长荣员工虽然还没有动作,有一天长荣就突然把我们的日支费调成九十元台币。
那时,我们就在想是不是因为华航罢工对长荣资方造成压力,让他们怕我们也去做这件事情。我们那时候开始找身边的人问他们想不想加入工会。我那个时候在长荣商务舱执勤,也不是多资深的组员。一开始找新会员的过程需要很低调,有点像天地会。我们先自己印了几份入会申请单,然后私下问其他组员「欸!你要不要?」然后他说:「干嘛?」「你要不要加工会」。我们不敢在网路上或是在各个公开的地方说:「来加工会」。有时候新成员填完入会申请书,却有可能不知道要交给谁,因为很难说谁是为长荣资方监控员工的人,也不敢直接寄到桃园空服员职业工会的办公室。我们就想该如何收取入会申请书。当时,我妈妈在南崁买了一个房子,这个房子没有在长荣的纪录里面,我就提议新成员们把入会申请书寄到那边好了,因为我那时候住那里。有些新成员不敢直接将收件人写成「工会」,我就开玩笑地说:「那不然你就寄给『南崁小辣椒』好了」。
后来,我们收到了大概八、九百个入会申请,所以再从我们开始组织大家先一起进入空职工会。才三、四个月后,我们大概就有两千多个组员加入,很快。我们很讶异我们本来像老鼠会一样的组织,后来壮大到不用怕资方。我们后来敢把入会申请书直接放在公司给我们的信箱里面,我也敢公开请有意加入的人拿申请书,填完后再直接交给我。这个工会成员多到可以让大家放心,不必害怕了。这是才三个月之内发生的事。
我们创始的这群人一开始大概二十个。因为我们那时候没有开会场地,我们就到一个开服饰店的学姊店面里,把铁门拉起来以后开会。十几个人在她很小的店面里讨论我们要怎么去组织。虽然那天还是台风天,但是大家其实对于工会是很向往,所以很有热忱。因为一般长荣空服员也想要有跟华航工会一样的工会,所以这个工会是大概四个月、五个月之内就突然成长起来。
工会组织在台湾还有不同的等次。企业工会是正当性最大的。职业工会由于成员还包括华航跟虎航,以前还有复兴跟远东。所以对资方而言,里面不是纯长荣的员工,所以他们就会一直指控桃园空服员职业工会是「外部工会」。根据法律规定,企业工会只要有31个人就可以成立,具有最大的代表性和正当性,所以那时候我们加入职业工会后,我们还找31位「勇者」。真的只有31人,没有再多。找到人后我们就跑到劳动局去注册长荣航空企业工会。
长荣资方发现我们注册工会后,就搞了一个「长荣航空关系企业工会」,作为抗衡我们的另外一个企业工会。同时外面开始有人批评说:「桃园空职工会跟长荣企业工会是同一批人」(来质疑我们工会的正当性),但是因为我们自己先把它注册起来,一样是有正当性的。现在长荣反而有很多的工会。
《火花》:后者其实是企业扶植,为了抵抗在企业内部的工会力量,所以资方扶植另外一个工会?
郭芷嫣:对,其实只要看他组成的成分,比如说他的理事长、他的代表,其实都是公司主管。你只要看工会组成成分,就会知道这工会纯不纯。
作为组员,我们那时候就是五年一约。很多人一开始会害怕一旦参与工会,公司可能不会跟我们续约,或是直接开除我们。大家以前都相信:我不要惹事情,有问题就相信我的教官或我的主管会做出最好的处理。
(但是实际情况还是相当离谱)。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如果请生理假,必须要去长荣认可的大医院拿诊断书。可是只是月经来而已,还要拿诊断书。有一次我想要请生理假,去到医院的时候就被医生问:「你是长荣的,对不对?」我说:「对!」,然后他就说:「你们公司审得很严格。」我说:「我知道」,他说:「所以我想要看你是不是只是月经来」,那时候我就真的让他内诊。可是我大姨妈来,还必须要腿开开让他看我是不是在流血。连外面的医生都会怕长荣资方。
公司对我们隐私的藐视还不只这些。雇主没有权力擅自打开我个人的东西。可是比如说我们从欧洲航班回来然后进公司,资方就会把所有组员带到一个小房间,把你的行李打开看你有没有带他们认为是违禁品,比如说你有没有买包包,或是买一些超额的东西。被抓到有他们认为是违规的东西,他就可惩处一波,很高压的。
去年除了我遭遇的擦屁股事件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当时有个人以匿名方式向长荣资方声称有长荣空服员在荷兰拍A片,而且这个影片已经被上传到网路上。(公司方面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接相信这些指控,并且开始猎巫。)我主管把我的一位貌似影片里面人的学姊的班拉掉,然后直接把她带到一个小房间,关起来,并逼她看了三个小时的A片,就说:「这个人是不是你?」,然后她(学姊)当然说不是,因为真的不是。但是他们要求她提供证据去证明不是她,更问她相当离谱的问题,像是:你有交男朋友吗?是台湾人还是老外?你们做爱都会拍?都会这样拍吗?她被关在小房间内,两三个人围着她问这种问题。其中甚至有人问她:「你看她(片中人)身体这边有痣,你这边有没有。」她被强迫到这种地步来证明自己不是同一个人,后来事实证明影片里的人确实是一个AV女优,不是我学姐。这些所谓的主管,他们以前也是空服员,没想到他们坐进办公室后就用这种极权的方式在管空服员。
此外,在我们长荣罢工之前,空服员只有女性,没有男性。大家也知道张荣发(长荣集团创始人)的企业文化内对女性待遇相当不好,出了什么事,公司第一个先检讨你,因为首先你是我员工,然后你是女生,而且你薪水比人家高,那你就是需要被检讨。对啊,你想如果是你女儿,你会不会觉得很生气,所以我那个时后才觉得工会很重要。
《火花》:刚才您有提到,长荣资方另组了关系企业工会,那这个黄色工会在实际上有没有已经做出一些对抗你们工会的一些举动?
郭芷嫣:应该不是说对抗,我觉得应该比较偏向「收割」,就是比如说,我跟关系企业工会,当要求一样的东西时,长荣会给他们而不是给我们。资方会把所有好的东西让他们收割。
不过我们的要求大多还是跟他们有差异。譬如同样作为职安委员的我,曾经要求他们把餐具从铁制的换成塑胶的来减轻餐车重量,以维护机组员的安全和健康。企业关系工会则大多会要求员工用餐大楼的楼梯间增设安全网,或是修补公司大楼内的某个百叶窗之类的。我们提的是大海,他们提的是漱口杯,高度是不一样的。可是他们讲完网子就架了,百叶窗就换了;可是对于我们关于餐具的要求,他就拿数据跟我说:芷嫣,你想太多了,我们做过物理实验,都是符合一般人合理的工作范围里面。
《火花》:这段时间面临外界或多或少的误解与长荣方面不遗余力的抹黑,你有受到甚么样的心理压力,又如何承受?
郭芷嫣:在去年「擦屁股」那件事情之后,我就已经被攻击一波了,那时候我觉得:我明明是受害者,那为什么我要被这样攻击?
直到罢工那时候,我个性比较急,就是我觉得A就是A、B就是B,然后当时我会抢麦克风是因为在那天是我们投票当天,(我们有跟会员约定每十天要投一次票),大家决定是不是要继续罢工。就在那天,我们的协商代表被叫进去长荣的小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他们带出来的方案跟我们一开始提出的诉求差距相当大。那时候我问工会的协商代表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他们也不愿意讲。后来那天投票的时候,这群进去协商的人哭着跟会员说:「我们可不可以投同意结束罢工?」当时我觉得我们罢工才不到十天,为什么不继续?如果我们召集了会员冒险来罢工,却接受非常不好的方案,那我们这个工会还有没有诚信?那时候,我觉得他们这样的做法是「密室协商」:我不知道你们在里面讲了什么。为什么本来进去时大家都觉得我们罢工气势很大,可是出来的代表每个像头被摸著,然后在那边哭着要求停止罢工。我认为,有什么事情,协商代表可以跟我们讲。
当时我在纠察线现场负责管理秩序,每天都进罢工棚,所以我大概都知道每一个会员的概况,大家都是觉得为什么突然就要结束罢工了,我们才刚开始而已,没有办法接受。工会本来就是要容忍、包容不同的声音,那今天你选举出来的代表全部要请大家去投下同意(结束罢工)是不是只剩下一个声音?如果那天我没有上台了话,这个工会就只剩下一个声音,就是我们要投降。我就是在那一天抢了麦克风,开始被媒体关注,可是其实在那之前媒体就知道我是那个之前「擦屁股」的那个人。
对于截图外传这件事,媒体煽动的「飞安疑虑」说词是去脉络化的。在那个私人朋友群组里面,我在宣泄我对机长不满时还有公司对员工严厉的待遇时开了一个不适切的玩笑,截图流传出去后,外界说法竟然变成是我要霸凌别人。媒体就是移花接木。就算我发表出15张截图来给大家看更完整的对话,也没有人要去看,他们只针对你讲的一句话两句话去评论你这个人,他们并没有想要知道到底事情是怎么样,他们就是想要烧女巫。
所以从那天开始就有些人攻击我,说我是什么流氓啊,然后说,太妹啊然后不知道在秋三小(台语:嚣张什么)。截图这个东西被流出去之后,外界对此的评价完全跟电视媒体已经为我打造的「太妹」形象衔接起来。有人就会说:「啊,你在罢工的时候都说媒体霸凌你们,结果你回去之后,你也要去霸凌别人。」随后,我有一篇脸书贴文被灌爆,里面就是两、三千个留言,包括各种霸凌。
通常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我不愿意去看,因为我被解雇是一两天的事情,就是第一天调查会;第二天人评会,我当天就被开除了,然后接下来还要去警察局做笔录,而后还要出庭刑事庭,所以那时候其实我没有力气去管舆怎么看,因为我只觉得我要先把这些东西弄好,所以中间大概三个月,有三个月是我不敢出门,然后我也不敢看PTT(台湾知名的网路论坛)。最后我也不敢跟别人说话,因为我不知道、没有辨法拿捏如果我跟你讲个话题,你到底会不会再传出去。
「截图事件」的后遗症就是现在变成我现在私下讲什么地狱梗的东西,后面都需要再加「我在开玩笑拜托不要截图」,到现在都还是这样。其实,我被截图的那个群组是由接受过同样职训,有革命情感的好朋友组成的,那时有三十几人。我讲话本来就是干话一堆,而大家都知道这个群组的性质就是一个透过干话来发泄心情的群组。但是现在我已经到了变成我不知道我到底要跟你讲什么,我才不会再被截图,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我开玩笑的程度到底可以拿捏到怎么样,还是我不要开玩笑,所以我那时候完全不出门,我只能来这边(律师事务所),另外一个律师事务所跟工会这三个地方,我没有去别的地方,因为我觉得至少我跟律师讲话他不能截图出去。
我也没有见长荣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看我就觉得「啊!你好可怜。」但是我不想被这样子看,我也不想被问「你最近怎么样?」因为我最近怎么样,我要从头到尾跟你讲一次,之后你就最后还是用「你好可怜」的态度,所以我就不跟长荣的任何人见面,就连我的家人,我也都没有见面,我一个人就这样关在家里面。
面对网路霸凌,我以前的个性是——你讲我一句我就会跳起来回你十句,可是现在因为我还有刑事背在身上,所以我也不能回应霸凌,只能在那边让人打,其实到现在都还是这样。
《火花》:您个人在罢工之前,有被恶旅客对待,尤其是刚刚讲的「擦屁股事件」,此事件是否有让您更加的去投入工会活动?
郭芷嫣:其实没有,是相反的,因为在那件事后,我不是有说我有被霸凌一波吗?所以那时候我是觉得越低调越好,就是各种活动我都尽量低调。对,是相反,因为我那个时候被霸凌的很惨。没想到吧,竟然是相反的。
《火花》:在与长荣资方的官司中,他们有什么样的势力或是盟友支持他们?然后你有什么样的伙伴和支持者?
郭芷嫣:工会给我补助十五万来负担律师费,其余的我自己付。
长荣方面就有很多。他还有他侧翼的网军,像是「绿丝带」这样的组织(长荣内部反对工会的员工),有一些甚至是假帐号,用来攻击我跟工会,并且试图带动社会风向。
《火花》:您怎么看待政府在您对长荣资方的抗争中所扮演的角色?
郭芷嫣:我们后来打劳裁,从去年十月到现在,结果出来,政府判决书却比较采信资方提供的资料。(当资方明显作出不当劳动行为时,较少被政府认为不当。)比如说,之前长荣首席副总何庆生在我们在拉罢工纠察线的那天对一个工会干部说:「你给自己留点退路。」那个时候工会就此事件向政府提他的发言构成不当劳动行为,因为他这句话就是在打压工会。结果后来这件事情不成立,因为他说:「那是在罢工期间,劳资双方的情绪是很紧绷的时候,(这是)他的言论自由」,所以政府认为不当劳动行为并没有成立。
后来我也有指出,因为我是工会干部,而且当时又受媒体的关注,长荣不砍我砍谁?所以我那时候提劳裁,就是因为长荣分明是要杀鸡儆猴,如果砍掉我,工会的力量会被削弱,可是(不当劳动行为)最后没有成立。
长荣资方声称我被截图的发言是在7月6日罢工结束后发生的,因此他们对我的惩处和罢工无关。但是7月6日只是劳方和资方签团体协约,而资方也跟我们约定好罢工实际上要到7月9日才能正式结束,因为需要几天时间发还证照还有收场地。可是劳动部采信了资方的说词。另外,我提供了十五张截图来还原那场对话的真相,可是他们只相信其中三、四张,其他他们都说是假的。
劳动部最后驳回我的劳动裁决。他们没有觉得我是因为身为工会干部而被解雇的,反而觉得我引起社会骚动。
沈律师:可是社会骚动怎么会是他引起的?应该是媒体引起的。
郭芷嫣:如果我一个人可以引起社会骚动,我在长荣干嘛?我就当名嘴就好了啊。
沈律师:他就顶多是一个小火柴,然后媒体就是一桶汽油。
《火花》:最后,您有没有想对《保卫马克思主义》以及《火花》世界各地的劳工和青年读者们想说的话?
郭芷嫣:台湾的工会组织率只有7%。但是长荣罢工得以受到这么大的瞩目,我认为第一是因为我们是空服员,第二是我们还算是团结的。台湾社会里有种说法是:老板叫你怎么样,你就要乖乖听他话,毕竟你是领人家薪水。可是我觉得很多东西本来就是应该就要有的,比如说生理假、不要被关在小房间的权利。可是我们不知道,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去理解如何争取这些权利,所以需要工会。
台湾有些人想要污名化罢工,嫌我们吵。可是最后大家都是为了钱出来上班,我今天吵,我得到罢工权我罢工,这不是行使我应该要有的权利吗?今天又不是这个两千多人工会内只有十个人决定罢工并要求大家跟进,没有啊!罢工都是要超过半数赞成。组织工会已经很难,罢工票要过半也很难,罢工本身是更难的事情。
可是这个社会并不去支持我们争取更多东西,而是每个人都会坐在「老板的立场上」跟你说:「啊,现在的社会经济不好啦,你要体谅老板。」可是变成今天你没有坐在那个位子上,为什么要跟我讲这种话?而是你们应该要试着去组工会争取你们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反倒就是我们都是受薪阶级,然后我们今天要争取的时候你不支持没有关系,可是你怎么可以跟着老板去打压会讲、敢讲话的人,尤其是我在工会里面的角色,本来就是大砲型的人。
我觉得这个社会,第一还是有很多人领着劳工的薪水,想着老板的事情。第二,我认为好不容易有敢讲话的人站出来了,大家应该要去支持这样人,而不是赶快把它消灭掉。社会需要很多种声音,不是只有长荣或是财团说了算。
像去年「擦屁股」事件前,那名旅客已经搭了二十几次班机,是不是他的每一趟都会这样待遇机组员?或者有关资方把员工关在小房间里强迫看A片,对于这些情况我大可以保持沉默,也不用冒险被网路霸凌。但是我认为如果先有一个人敢尝试抗争,就会有人跟在你后面。我在学妹眼中我就是这样的学姊,你要先去试,然后你被攻击了,然后旁边的人支持你,大家才可以一起进步。我觉得每个人都要试试看,突破你一直觉得很不满的东西,因为如果你不去做,大家的环境就还是会这么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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