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玛斯和以色列:朋友和敌人
以色列将其在加萨的种族清洗描述为「针对哈玛斯的战争」,并称任何对巴勒斯坦的支持都是「对恐怖主义的同情」。与此同时,以色列却也尽一切可能加强哈玛斯对加萨的控制,以制衡巴勒斯坦自由斗争中的社会主义潮和世俗潮流。所以,到底是谁在助长恐怖主义?(按:原文以瑞典语发表于2023年12月15日,《捍卫马克思主义》网站于2024年1月9日将其译为英文并发表。中文版译者:冰原)
共产主义者的口号「起义直到胜利」( Intifada Until victory),已被世界各地的反动派和改良派故意曲解。在英国,《电讯报》(The Telegraph )指责我们的同志在大学「煽动暴力」。在瑞士,在几家小报警告说大学出现「亲哈玛斯集会」后,警方试图阻止学生示威。在瑞典,我们在隆德大学的同志被指控说在当地学生报纸上呼吁「恐怖浪潮」。
任何发起起义的呼声都等同于支持哈玛斯10月7日的袭击——这与事实相差甚远。起义(intifada)有着大规模抗议、抵制和罢工的革命和民主的传统,这长期以来一直是以色列占领军的眼中钉。也正因为如此,哈玛斯长期享有以色列间接的政治和经济支持。
「制衡巴解组织和共产主义者」
哈玛斯(Hamas)是在1988年第一次起义期间由伊斯兰穆斯林兄弟会( Islamist Muslim Brotherhood)组建的。其目的是捍卫穆贾玛·伊斯兰组织(Mujama al-Islamiyah)的利益,该组织是由穆斯林兄弟会在加萨领导人谢赫·艾哈迈德·亚辛( Sheikh Ahmed Yassin)所创立的慈善机构。在纳赛尔(Nasser)统治下的埃及遭受了二十年的迫害之后,穆兄会在 1967 年六日战争(Six Day War)后在被以色列统治的加萨寻求庇护。以色列敞开大门,在法律上承认该组织,并允许他们在20世纪70年代和 80 年代自由积累资金和财产。一个由学校、清真寺和加萨大学组成的庞大网络得以建立,为兄弟会提供了一个强大的新基地。
穆贾马在加萨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政治影响力,不可避免地使他们与巴勒斯坦左翼和巴解组织(PLO)发生冲突。除此之外,他们还袭击了红新月会(Red Crescent)(红十字会的穆斯林版本)的办公室,并袭击了电影院和酒吧,而以色列军方则在一旁观看。以色列对法塔赫( Fatah )成员(巴解组织的主要政治派别和西岸目前的执政党)的迫害进一步增强了该组织的政治地位。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法塔赫」,20世纪80年代以色列加萨军事总督伊扎克·塞格夫 (Yitzhak Segev) 承认。他说,哈玛斯「仍然是 100% 和平的」。
1984年,在该组织的一座清真寺中武器藏匿处被发现,亚辛被捕。据加萨以色列军事专家戴维·哈查姆( David Hacham)称,亚辛在接受审讯时表示,这些武器将用于对付他们的巴勒斯坦对手,而不是以色列。他于次年获释,穆贾马和以色列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继续保持着良好关系。1986年,当世俗的法塔赫成员和伊斯兰学生在约旦河西岸的比尔宰特大学(Birzeit University)发生冲突时,以色列军方允许穆贾马支持者加入伊斯兰学生的行列。以色列国防军将军沙洛姆·赫拉里(IDF General Shalom Harari)准许(他们)安全通行,他说:「如果他们想烧死彼此,就让他们去吧」。
军事总督塞格夫和亚辛最终建立了密切的友谊,例如塞格夫安排他在以色列接受治疗。据美国情报报告称,这位将军后来承认帮助资助「伊斯兰运动,以制衡巴解组织和共产主义者」。
第一次起义和巴解组织的投降
第一次起义像地震一样震动了巴勒斯坦。数十万巴勒斯坦人走上街头抗议、罢工、投掷石块并成立革命委员会。争取自由的斗争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让穆贾马和穆斯林兄弟会感到惊讶。穆兄会长期以来一直反对针对以色列的暴力斗争。但随着群众运动的开展,穆贾马派意识到他们在加萨的整个政治合法性和活动都取决于他们是否积极参与。于是他们成立了哈玛斯,通过针对以色列的武装斗争来确保穆贾马在加萨的利益。起义一年后,哈玛斯公布了臭名昭著的、公开的反犹太宪章,其中宣布了通过圣战摧毁以色列国的目标。
尽管如此,以色列在起义初期仍与新成立的哈玛斯保持密切接触。哈玛斯创始人之一马哈茂德·扎哈尔(Mahmoud Zahar)经常会见以色列国防部长(后任总理)伊扎克·拉宾(Yitzhak Rabin),这是以色列与非巴解组织的巴勒斯坦人定期谈判的一部分。
通过赋予哈玛斯政治合法性,以色列希望减少对法塔赫以及最初领导这场斗争的革命委员会的支持。战略研究中心(Centre for Strategic Studies)的中东分析师托尼·科德斯曼(Tony Cordesman)表示,以色列「向哈玛斯提供了直接支持——以色列人希望利用他们来制衡巴解组织」。一名前中央情报局特工补充说,这种支持 “是一种直接的企图,即通过使用一种相互竞争的宗教替代方案来分化和稀释对强大且世俗的巴解组织的支持”。
起义的早期领导人一一屈服于暴力镇压,这为阿拉法特(Arafat)和巴解组织(PLO)接管领导权开辟了道路。起义期间成立的数千个革命委员会被吸收到巴解组织的结构中,抑制了群众的斗争参与。阿拉法特平息了该运动最激进的要求,主张两国解决方案并承认以色列国。现在,随着起义的革命爆炸被压制,以色列正以新的眼光看待巴解组织。谈判开始后,1993 年达成了《奥斯陆协定》( Oslo Accords),该协定保证建立一个巴勒斯坦准国家,作为交换,巴解组织则充当帝国主义的看门狗,为任何斗争的爆发铺平道路。
哈玛斯逐渐成为奥斯陆协议的主要反对者。恐怖主义已成为他们活动中越来越重要的一部分。为了回应1994年希伯伦(Hebron)大屠杀,它对以色列平民进行了首次自杀式爆炸袭击。以色列从一只脚转向另一只脚,在其反巴勒斯坦的宣传中越来越强调哈玛斯的威胁。随着2006年对加萨的封锁和世界上最大的露天监狱的建立,恐怖组织的壮大所需的最后的物质基础被奠定。
纳坦雅胡,你支持哈玛斯吗?
以色列与穆贾马、哈玛斯和其他伊斯兰势力的战术关系不断变化,但基本战略始终如一。以色列政府利用哈玛斯的威胁来抹黑未来的巴勒斯坦国,并通过赋予哈玛斯在加萨的统治合法性,希望在加萨巴勒斯坦人和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之间制造隔阂。纳坦雅胡一手支持哈玛斯,一手向哈玛斯开刀。
以色列安全局前局长尤瓦尔·迪斯金(Yuval Diskin)称:”自从比比-纳坦雅胡担任总理的第一个任期以来,他一直都是帮助哈玛斯壮大的主要人物之一」。纳坦雅胡的策略是玩世不恭地利用哈玛斯来分裂和统治巴勒斯坦领土。哈玛斯是巴解组织在约旦河西岸的攻城锤,因为两国主义狂热分子认为约旦河西岸是未来巴勒斯坦国的天然基石,因此享有更高的国际合法性。
纳坦雅胡的一位亲密助手格尚·哈科恩 (Gershon Hacohen) 在 2019 年的一次采访中意外承认了这一点。 「我们需要说实话。纳坦雅胡的战略是阻止两国共存这个选项,所以他正在把哈玛斯变成他最亲密的伙伴。哈玛斯明面上是敌人,但暗地里,它是盟友。以色列总统埃胡德·巴拉克 (Ehud Barak) 在 2019 年解释说,通过这种方式,「利用哈玛斯就可以更容易地向以色列人解释说,没有人想坐下来,也没有人想谈判。」
除了在政治上推动哈玛斯之外,以色列近年来还继续在经济上推动哈玛斯。 2012年至2018年间,纳坦雅胡授权卡塔尔王室(哈玛斯总部所在地)与加萨哈玛斯之间进行价值10亿美元的转账。最近,以色列《国土报》(Haaretz)透露,纳坦雅胡在2019年与他的利库德( Likud)党议员会面时表示,「任何想要阻止巴勒斯坦建国的人都必须支持哈玛斯并向哈玛斯转移资金[… ]这是我们战略的一部分——将加萨的巴勒斯坦人与西岸的巴勒斯坦人隔离开来。」
2020年,以色列爆发政治丑闻,国防部长阿维格多·利伯曼(Avigdor Liberman)透露,纳坦雅胡已派摩萨德(Mossad)安全部门负责人约西·科恩( Yossi Cohen)和以色列国防军加萨官员赫兹·哈勒维(Herzi Halevi)前往多哈,要求卡塔尔继续支持哈玛斯。 「埃及和卡塔尔都对哈玛斯感到不满,并计划与他们断绝关系。但纳坦雅胡突然成为哈玛斯的捍卫者,」利伯曼说。当第二年公布了装有哈玛斯资金的文件夹的照片时,利伯曼和教育部长纳夫塔利·贝内特(Naftali Bennet )都被解雇了。
真正的威胁
美国国务院前反恐官员拉里·约翰逊(Larry Johnson)或许对这个故事做了最好的总结。据报道,他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以色列就像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先点燃自己的头发,然后试图用锤子敲打的方式来把它扑灭……他们更多地是在煽动和维持恐怖主义,而不是遏制恐怖主义。」
现在正在展开的有关「哈玛斯威胁」的宣传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分裂和抹黑巴勒斯坦人民的斗争。纳坦雅胡和以色列长期以来一直将哈玛斯视为资产,而不是威胁。在关键时刻,他们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加强了其影响力。多年来,两国关系经历了不同的阶段,但以色列的目标是相同的:利用哈玛斯作为打击巴勒斯坦自由斗争中民主、世俗、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成分的攻城槌。
以色列明确表示,起义才是对占领的真正威胁。尽管以色列竭尽全力分裂和摧毁巴勒斯坦抵抗运动,巴勒斯坦群众却一次又一次地奋起反抗。没有任何军队、安全部门、「铁穹」能够阻挡群众斗争、总罢工和国际工人团结的巨大力量。因此我们说:起义直到胜利!
《火花》是国际马克思主义趋势组织(IMT)的台湾网站。我们是一个为世界各地社会主义革命奋斗的革命马克思主义组织。如果您认同我们的理念并有兴趣加入我们,可以填写「加入我们」的表格,致信marxist.tw@gmail.com,或私讯「火花-台湾革命社会主义」脸页,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