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社會歷來就是永無終結的恐怖。」（列寧，《無產階級革命的軍事綱領》）

當筆者第一次讀到這句話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是電影裡的一戰場景，血泊、子彈劃過耳邊的尖嘯、被督戰隊趕著去自相殘殺的工人士兵。但最近，在中國頻發的惡性事件卻讓筆者與這句話的距離急劇縮短，以至於它如此具象，幾乎歷歷在目。（按：本文原文轉載自《布爾什維克》雜誌Telegram頻道）

11月11日，珠海一男子開車衝撞人群，35人死亡、43人受傷。

11月16日，無錫工藝職業技術學院一學生持刀襲擊，8人死亡、17人受傷。

11月19日，就在筆者動筆的幾小時前，湖南常德發生了一起小學門前撞人事件，至今傷亡不明。

以上列出的這幾起，只是最近發生最慘烈的恐怖襲擊。但它們和中共想讓我們相信的不一樣，並非個例。事實上，自從2024年初，中國已經發生了不下90起公眾知曉的無差別恐怖襲擊事件。恐怖事件的激增讓人們禁不住地感到不安：「我們的社會似乎在滑向不受控制、不可預測的方向，暴力事件正在隨機、頻繁地上演。」

與此同時，最令社會感到沉重而開始深思的，是這些暴力的起因往往都是令常人耳熟能詳、甚至不乏許多都親身經歷過的事——無論是經濟困難、家庭矛盾，還是被仇外教育洗腦。這讓我們可以讀著新聞報導上的字眼，心中沉聲說道：這些問題在我身邊也在發生著。觸發暴行的導火索其實並不罕見。這讓人們不禁開始擔憂自身的安危，同時必然開始發問：這個社會怎麼了？我們該怎麼辦？

中共政權的恐懼與遮掩

19日發生的常德事件向我們揭示了中共對此類事件的反應。事件發生後幾乎十分鐘內，網信辦就迅速作出反應封鎖消息，維穩的速度甚至比救護車來的速度還快。顯然，中共應對井噴式的恐怖襲擊已經率先出台了成熟的維穩機制應對，其對此類事件的緊張可見一斑。除了大規模的控制、消除相關消息，中共也在進行大規模的社會「排查」來試圖預防恐怖襲擊事件發生。習近平更是罕見地直接就珠海事件發表講話，（當然也是為了給珠海航展保駕護航，這可是官僚做戰爭販子的最好機會！）顯然紙已經包不住火了。中共再怎麼封鎖消息，群眾都已經知曉了事件，並產生了強烈的反應。（甚至這種消息封鎖更加引起了人們不滿）過去二十年所誇口的和諧社會、粉飾太平的遮羞布，已經被屠刀撕裂了。

中共為什麼對個人恐怖襲擊案件這麼緊張？在襲擊案件的原因是社會普遍矛盾的時候，相關報導往往會引起大部分群眾對此類事件誘因背後社會問題的關注、批判和質問，喚起群眾對當前社會更廣泛、更普遍的不滿。與此同時，極小部分窮途末路、心理極端的人也會順勢模仿，導致類似犯罪更加頻發。這樣的模仿犯罪又會反過來在中共堅持遮掩這類事件的情況下，激起群眾進一步對社會的不滿情緒，在這過程中中共本身也會被作為一個失職的統治者進行審視，甚至批判。個人恐怖襲擊以及模仿的勢頭，是個體遭受社會壓力無處釋放的極端暴力表現。哪怕在有一定資產階級民主的美國社會，言論自由等資產階級民主權利也阻止不了高度緊張的資本主義社會矛盾，例如高通脹、失業等等問題，誘發病毒式傳播的個人恐襲。而中國是更加高壓的資產階級波拿巴專制政權，連上訪都要阻止的環境下，引發這類連鎖犯罪的可燃物更是並不少見。

倘若連恐怖襲擊都無力阻止，那中共在一些尚且猶疑的群眾眼中的最後一絲合法性也會被強烈動搖——經濟不行、治安也不行。中共多年來一直將維護社會穩定與安全作為自己收緊社會管控的藉口，並將此與經常發生恐怖襲擊的歐美做對比，來吹噓「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來哄騙群眾。但如果連口口聲聲自我讚美的維穩（波拿巴官僚血腥的自我保全）都做不好，那可真越來越沒有存在的理由了。

群眾對「獻忠」看法的變化

在恐怖襲擊一開始增加時，不少人都有作壁上觀的心態。甚至極小部分特別惡劣的網民還在從中取樂，起名「刀劍服」（因為國內極難持槍）。但隨著「獻忠」事件開始氾濫，群眾很快改變了態度——大家發現了這類事件發生的次數在增加，地點在擴散，甚至在自己居住的地方附近也可能發生恐怖襲擊，任何偶然的事件都會稱為「獻忠」的導火索。儘管沒有科學的方式表達出來，但大家或多或少都意識到了這種偶然的事件是社會矛盾必然性的表現。

選擇用「獻忠」——明末農民運動領袖、網傳殺人無數的張獻忠——指代這類事件，本身就表達了群眾複雜的情緒。一方面，群眾嘲諷、批判這種行為是「窩裡鬥」，是窮苦人殺窮苦人，行兇者就如同張獻忠一樣不得民心；但另一方面，就如同張獻忠一樣，這些個人恐怖襲擊者也是被壓迫、被剝削階級的一份子，推著他們走向瘋癲的力量也壓在群眾肩上。群眾痛恨這些人的暴行、但又充分理解他們受壓迫的境遇。受壓迫者、行兇者的雙重身份是如此矛盾，以至於他們彷彿是神話中的妖怪——是人的形態、但是又有吃人的獸性，更有甚者專挑弱勢的孩童下手，逞一時之快。

無錫的行兇者徐某更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在他行兇前所寫的宣言中，他自稱看不慣「工廠對工人無情的壓榨與剝削」，想要「以我的死推動勞動法的進步」。他所受到的學校和工廠的雙重壓榨是所有當代工人都面臨的問題，哪怕在中共鎮壓群眾意見的背景下，我們也在多次群眾活動中聽到過類似保障工人權益的訴求。但大部分人會尊重、團結身邊有同樣境遇的人，而他卻主動和有相同境況的人疏遠，指責身邊的人「當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因此「所有人都是一個整體」，都是他要報復的對象。將個人和社會集體分開甚至對立起來，讓大多數人陷入人人自危，更加脆弱的原子化狀態。在恐怖暴行上用政治理由粉飾，口口聲聲說「工人階級萬歲」，卻在行動上傷害、分裂工人階級團結。這正是恐怖主義所能達到的唯一政治效果！將群眾和政治分開，會使人們對暴行裡被夾帶著的政治藉口感到恐懼和懷疑。已然喪失理智的劊子手，其個人行為根本無法代表他的政治宣言所要求的合目的的行動。這絕對不是為實現共產主義的工人鬥爭的手段！尤其是常德事件中對孩童的攻擊，引起群眾對此類行為進一步的反感和鄙視。有網友轉發魯迅的名句表達了自己再恰當不過的憤慨：「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欲抽刃向更弱者。」這樣只是在言語上試圖靠近工人階級、卻在行為上完全敵對工人階級和更廣泛群眾的人，只能被認為是暴徒。

共產主義者毫不妥協地站在弱勢者的一邊，反對任何針對被壓迫者、被剝削者的暴力，無論是來自個人的暴力、還是來自於統治階級的國家機器暴力。唯一合理的暴力是弱勢者在反抗當權者和保衛自己政權時所使用的暴力，社會主義革命的目的就是用針對施暴者的暴力來結束一切暴力。

無論如何，群眾是反對恐怖主義的，而這種反對有其根植於理性的集體本能。畢竟人本身就是群居的社會動物。在與統治階級切實的鬥爭中，生活教會了大部分被壓迫者團結的力量和被分化的孤立無援，甚至恐怖。團結正是被壓迫者和被剝削者反抗統治階級的力量所在。

極端的年代

頻發的恐怖事件是一個預示，顯然它並不是新世界的曙光，但的確是舊世界最後的黑暗正在加速的徵兆。隨著社會矛盾愈加激烈，群眾對生活向好的前景喪失希望，同時對專制政府失去信任、亦或恐懼，社會上的大部分人會越來越活躍地尋找其他可能。在這種時代，一切的意圖，無論如何極端、乖張、扭曲、進步、保守、激進，都會被付諸實施。那些沒有把握住事物規律的人很快會驚訝地發現，那些曾經只在言語上或網路上，被認為是「口嗨」的幻想或大話都會被付諸實踐。這個時代的歷史舞台將會包羅萬象，各種景觀層出不窮。我們可能會參與到悲劇中，也可能是史詩。重要的是群眾想要的是什麼？又該怎麼達成？

在最近的社會中，我們已經看到了兩種截然不同情緒的代表：一個是鄭州夜騎事件，雖然這個事件還沒有明顯的政治特徵，但群眾已經感受到了聚集起來的潛力，這代表了互相信任，走上共同冒險的可能；另一個就是頻發的恐怖襲擊，它們挑起每一個孤立的個人與社會的對立，用傷害來威嚇、疏遠所有人。

倘若我們能把握住信任和連接，抓住在這場集體行動中群眾正在排練的未來力量，和他們與專制政府試探、周旋的經驗，那麼這種情緒就可以被轉化為進一步的階級團結。正是這種團結會將群眾的集體力量和專制政府的政權對立起來。將眼前的黑暗轉變為革命的曙光。

但恐怖與絕望的情緒也在尋找著機會擴散——較為孤立的一部分人同樣也被他們所認同的事件刺激，這使得恐怖襲擊也有順著如今的趨勢擴散的可能。恐怖襲擊只會在廣大群眾中營造出「一切人反對一切人」的不信任情緒，給正要運動起來的群眾之間的團結增加不必要的阻力。而群眾的被分化正是資本家與官僚們所樂見的。而恐怖事件又會給資產階級國家加強管控的好理由。

在中國階級鬥爭快速上升的今天，工人階級和群眾會在集體鬥爭的勝利中增強自己的信心與階級團結，試圖一同掌控自己的社會推翻一切壓迫。這種立場在本質上與恐怖主義水火不容。如果群眾要站起來運行自己的社會，那麼他們將會面對更大的恐怖——資產階級和他們在這種年代所絕望尋找到的任何政治劊子手。在這種時刻，我們前所未有的需要團結的力量，因為我們需要把自己的後背交給跟我們有同樣的苦難，同樣的渴望的人，才能面對階級敵人的槍口和刺刀。正如德國左翼詩人布萊希特所寫的那樣——「同志，只有奴隸可以解放你」，「只有飢餓的人能喂飽你」。

結語

在中國社會陷入不定與徬徨的時刻，筆者想引用辯證法的基本原理——一切都在運動中，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因此，黑暗不是唯一等待我們的命運。歷史唯物主義讓我們認識到這個社會巨大的解放潛能，這些絕望悲劇的物質根源是可以被消滅的，人類可以從這種野蠻中走出。共產主義鬥爭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吃飽穿暖，也是為了從這個吃人的社會中奪回我們為人的尊嚴，讓我們可以用善意、信任——換句話說，用人與人之間真正的關係面對彼此。

正因為如此，像馬克思和列寧一樣的革命者能夠始終堅持著革命樂觀主義走下去。頻發的個別恐怖活動是資本主義社會矛盾激化的可怕結果之一，也證明了今日社會主義社會改造的必要性。更具體地來說，這就是將清晰的社會主義革命方向推廣到更廣闊群眾意識中的迫切性。

這個時代不會等待革命者，如果革命者不能做到這一點，那麼無因的恐怖將會加速蔓延在這片愈加動盪的土地上。用科學的理論戳破迷茫的陰霾！用革命時代的激盪情緒來指明這個社會應前進的道路！如果你也迫切地想要沒有壓迫和剝削的新世界順利誕生，請加入共產主義革命者們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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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我們所有人，或無人》，【德】布萊希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