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 時事分析

希臘第二輪選舉:激進左翼聯盟慘敗,棄權票激增,法西斯分子進入議會

最近,在6月25日的希臘選舉中,激進左翼聯盟(SYRIZA)遭遇慘敗,其領導人阿萊克西斯·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在今天(6月29日)宣布辭去激進左翼聯盟黨魁。右翼的新民主黨(New Democracy)在激進左翼聯盟垮台的基礎之上取得了勝利,加上法西斯政黨的重返議會,據此許多左翼人士聲稱希臘社會正在向右轉,甚至受到法西斯主義崛起的威脅。這是一個膚淺的結論,忽視了主要趨勢:棄權票激增,民眾對資產階級民主制度失去幻想。(按:本文原文發表於2023年6月29日。譯者:激揚)


我們接下來的內容是對希臘同志的文章的節選分析,完整版可以在www.marxismos.com這個網站上分兩部分查看。

6月25日的希臘全國大選結果確認了5月21日選舉所反映的整體政治趨勢,但也表現出了三個新的變化:第一,距離上次選舉過去僅僅一個月,棄權票便發生了大幅增加;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是,激進左翼聯盟在選舉中慘敗,與之對應的是資產階級陣營中法西斯力量的增強——斯巴達人黨(Spartans,傳承了新納粹主義的金色黎明的勢力)成功進入國會;第三,盡管仍然高居選票榜榜首,新民主黨這一統治階級的傳統政黨,在創紀錄的時間內失去了數十萬張選票。

棄權票的激增

在5月21日投票的登記選民中,有近 80 萬人在6月25日的全國選舉中棄權,約占總選民的38%。這也使官方總棄權率從 5月21日的 38.9% 上升至目前的 47.17%,創造了希臘全國選舉的最高棄權率記錄。此前的最高棄權率是在2015年9月創下的43.84%。

這兩個棄權記錄,都立竿見影一般地發生於左翼在政治上的重大失敗後(2015年激進左翼聯盟背叛了針對三駕馬車(歐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歐洲央行)的緊縮政策的歷史性反對票,以及一個月前激進左翼聯盟在選舉中受挫)。而這兩次失敗,主要責任都在於激進左翼聯盟領導層的政治方向主張未能達到民眾的期望。

大量青年在選舉投票中選擇棄權而不是轉向右翼政黨,本身表明了青年的主要趨勢並不是轉向右派的保守主義,而是陷入一種政治理想幻滅與困惑的狀態。這些左翼青年們仍然正在等待新的希望出現在左方。

而左翼的棄權意味著新民主黨沒有受到挫敗。上個月,當似乎有機會選出左翼政府時,棄權率降至2015年1月以來的最低點。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6月25日選舉的前夕,選舉左翼政府的前景比近年來任何時候都更加渺茫,投票率也如預期的那樣急劇下降。要求選舉「強大的議會反對派」的呼聲對大部分工人和窮人來說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他們對此持冷漠態度,無動於衷。

指責棄權投票的工人和青年是沒有意義的,應當先問責於左派的領導人。

大多數棄權的人正是工人階級的血肉之軀,屬於社會中最底層的階級。他們已經對資本主義和資產階級民主喪失了全部信心。

向右轉?

一些左翼領導人(特別是激進左翼聯盟的領導層)堅持宣稱,社會向右翼轉變的趨勢已經產生,(從而為他們自己的右傾辯護)。真實的數字有力地駁斥了這一謬論。

只要粗略地看下右翼與極右翼政黨在6月25日選舉中的表現我們就能發現,盡管它們的得票率相較於5月選舉增加了3%,但它們的總得票數實際上減少了。

在5月21日選舉中,右翼與極右翼拿到了51.54%的選票(這一數據包含了那些僅針對某個特定議題的團體,例如反疫苗團體),在6月25日這個數據則上升至了54.48%。然而,總選票數從304萬減少到了約284萬張,減少了20萬張選票!換句話說,相較於19年選舉,今年5月21日右翼和極右翼獲得的選票的小幅增加(增加了36萬張),在6月25日的民意調查中基本上已經被抵消了。

事實上,作為達到選舉年齡人口(包括但不僅是登記選民)的一部分,右翼和極右翼的選票實際上只占選民總數的30%不到。

新民主黨為什麼獲勝?

新民主黨這這輪選舉中在議會中贏得了158個席位,獲得了40.55%的選票(211萬張)。而在5月選舉中,上述數據是40.79%的得票率和240萬張選票。換句話說,它在短短一個月內就丟掉了近30萬位選民的支持,比2019年少了13.5萬張選票!統治階級的慶祝還為時過早。

在選舉前,統治階級的政客和媒體都在談論新民主黨可能會顯著提高他們的選票,獲得44-45%的選票。他們甚至幻想過在議會贏得180個席位,如果這能實現的話,新民主黨能夠僅憑自己議員的選票對憲法進行反動修改。

出口民調顯示,新民主黨失去的選票中,法西斯主義政黨斯巴達人黨獲得了近48,000票。//圖片來源:European Peoples Party, Wikimedia Commons出口民調顯示,新民主黨失去的選票中,法西斯主義政黨斯巴達人黨獲得了近48,000票。//圖片來源:European Peoples Party, Wikimedia Commons

出口民調顯示,新民主黨失去的選票中,法西斯主義政黨斯巴達人黨獲得了近48,000票,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PASOK)獲得了48,000票,激進左翼聯盟(SYRIZA)獲得了25,000票,勝利黨(Victory,極右翼宗教政黨)獲得了25,000票,希臘解決方案黨(Hellenic Solution)獲得了22,000票,其他一些政黨獲得了共25,000票,另外還有約100,000張棄權票。換言之,它失去的選票部分流向了左翼和右翼,但主要是棄權。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損失,要知道新民主黨丟掉的選票足以使一個新政黨超過擁有議會代表的選票數門檻。上述事實揭示了不穩定的選舉的影響。

出口民調還顯示,城鄉中產階級以及養老金領取者是新民主黨選舉力量的核心。正如我們已經解釋過的那樣,新民主黨的選舉勝利得益於上述社會階層在過去兩年的經濟復蘇之後獲得的暫時「穩定」感,得益於整個歐洲財政規則的放松以及疫情封控期間國家對家庭的一次性補助支持。

但是,盡管目前暫時的經濟形勢有利於新民主黨,但這並不能完全解釋為什麼它獲勝,特別是不能完全解釋為什麼它能在得票率上遙遙領先於激進左翼聯盟22.71個百分點。這只能在激進左翼聯盟領導層自己在政治上的右傾以及他們在廣大工人階級與貧民中播下的普遍幻滅裡找到答案。

激進左翼聯盟的「泛希社運化」

激進左翼聯盟領導層中的那些虛偽的末世論者,自6月25日晚起,便竭力勸說我們進入「哀悼」狀態。對他們來說,任何右派在選舉中取得的勝利,不論具體情況如何,都會自動地被他們拿來佐證他們所謂的論斷:社會正在右轉甚至法西斯化。這種對情況的自動簡化,對他們來說就像鐘表自動的「滴答」應答一樣,是為了自己的存在而辯護——將每次選舉失敗的責任與自己撇清,盡可能轉移到普通的工人群體身上。

但事實就是,新民主黨的勝利是建立在激進左盟輸給自己的基礎上。而激進左翼聯盟的失敗完全歸咎於領導層的政策。

6月25日,激進左翼聯盟獲得17.83%的選票,即93萬票和48個席位。也就是說,在短短一個月內,它失去了2.24%的支持和25萬5千票。今天,同樣一個政黨,2023年6月的激進左翼聯盟比2019年少了85萬票和13.7個百分點的支持!該黨選舉影響力下降的總體情況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快速的「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黨化」(PASOKification)。

激進左翼聯盟在選舉中對工人階級的吸引力,發生了顯著的下降,正在重蹈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黨在過去十年之初急劇衰落的覆轍,這決定性地導向了其日益嚴重的資產階級墮落化趨向。

因此,在比雷埃夫斯和西雅典等擁有大量工人階級人口的雅典選區,激進左翼聯盟與2019年相比失去了超過50%的選票,失去的選票數量分別為3萬和4萬2千張。

出口民調數據顯示,激進左翼聯盟在過去四年內失去了近50%的私營部門雇員選票,支持率從30%下降到16.8%。在這一社會階層中,它與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黨(PASOK)的支持率僅相差5個百分點,後者支持率已從原來的7%上升到如今的11.5%。

對於激進左翼聯盟裡那些工人階級右轉理論的擁護者們,我們必須指出,在同一個四年期間,新民主黨在雇佣工人中的支持率從38%下降到30.8%。而在同一時期,激進左翼聯盟在失業者中的影響力下降了50%以上(從42%下降到19.2%),在公務員中的支持度也大幅下降(從37%下降到21.5%)。

激進左翼聯盟不僅在工人階級中遭受了選舉失敗,在中產階級和青年中也正在喪失人心。該黨在農民中的支持率從26%下降到13.4%,自由職業者支持率從27%下降到16%,17至24歲的青年支持率從36%下降到19.3%。

顯而易見,激進左翼聯盟領導人試圖搬出「擴大在中產階級中的吸引力」來為自己的右轉作辯護,是完全站不住腳的。

2015年的背叛和右翼政府政策

2015年夏天,齊普拉斯和他的領導團隊背叛了他們尊重公投結果的承諾,這是激進左翼聯盟走向崩潰道路上具有決定性意義的里程碑事件。從此以後,該黨從未被民眾完全原諒或信任。

在這裡,為激進左翼聯盟領導層辯護的人肯定會質問:八年前發生的事情怎麼會成為本月發生的選舉慘敗的決定性因素?

人類的意識是因循守舊的。通常,它對世界上正在發生的發展和進程的反映是滯後的、姍姍來遲的。勞動群眾的政治覺悟既不是沿著一條直線前進的,也不能立即自動反映政治現實和社會現實。它各個階段的發展,是在質變和量變、前進和後退的矛盾中取得的。在這一過程中,國內和國際重大事件構成了決定性因素。當然,還有其他因素也起作用,例如群眾工人組織的狀況,領導層在一次次政治選擇中積累的經驗,階級力量的平衡等。

在2015年1月,工人階級和窮人集體投票左翼綱領(當然,內部充滿了相當大的分歧、矛盾和不一致),使激進左翼聯盟以225萬票(36.34%)進入政府。在2015年9月向三駕馬車投降後,盡管激進左翼聯盟大體保住了票倉(35.46%),但獲得的絕對選票數降至了192萬票,減少了33萬票。

在采用整體上偏右的政策四年後,激進左翼聯盟試圖通過對失業者和養老金領取者的特別福利來「亡羊補牢」,並在四年任期行將結束時小幅提高了最低工資。激進左翼聯盟的選票進一步下降到31.53%,其選票進一步下降到178萬張,減少了16萬張。最終,在2023年,激進左翼聯盟遭受了選舉慘敗,失去了近48%的支持力量!

激進左翼聯盟的選舉慘敗不是發生執政期間,而是在作為在野黨時發生,這一事實不難理解地引發了一些混亂。利用這種混亂,激進左翼聯盟領導層中右傾的辯護者正試圖為其在政府中的所作所為開脫。

然而我們必須指出,激進左翼聯盟在選舉中的頹勢,在其執政期間加速右翼轉向時便已然發生。從2015年1月上台到2019年6月下野,作為執政黨的激進左翼聯盟在期間失去了46萬5千票。也就是說,民眾已經用選票對其右轉表示了堅決的反對。工人階級與窮人的反抗沒有進一步擴大化的原因在於,從左到右包括新民主黨在內,沒有任何一個政黨提出了可行的解決方案。

但同時我們也應該指出,選舉結果並不能完善地反映工人階級與政黨的關系及其對政黨政策的態度。工人階級和青年對激進左翼聯盟在2015年夏天後右轉的不滿,更為強烈地反映在激進左翼聯盟在工人階級、青年運動、工會和學生協會中微不足道的影響力上。在工會和學生協會中,其影響力不僅低於希臘共產黨(KKE),甚至低於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PASOK)。這種式微的影響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選舉慘敗,除非激進左翼聯盟在反對黨期間的政策發生巨大調整。

2019年6月後的自滿情緒

然而,在激進左翼聯盟2019年6月的選舉失利後,齊普拉斯和他的領導團隊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這再一次反映了他們在政治上的盲目,以及這些野心勃勃的改革主義領導人與其票倉基礎——工人階級在生活與意識方面的鴻溝。通過一個見習政治記者和一個傲慢的官僚對選舉結果的分析後得到的典型混合評估,這位「克里斯瑪式」領導人,低估了已經在發生的支持率下降的過程,並忽視了它的真正原因(對每個普通工人來說顯而易見的右傾轉向)。他得出結論,由於該黨在執政四年後保持了超過30%的得票率,很容易將這個數字恢復到35-40%從而重回政府。

齊普拉斯總結說,在2019年的失敗之後,他需要做的就是找到一個新的「敘事」(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個「童話」)。這種「敘事」,一方面包括為向「中間地帶」的右轉辯護,並且尊重政權和統治階級的合法性;另一方面,它又用某些左翼口號來回應工人的需求和要求。

但是工人們的訴求卻大相徑庭,而且事實上比它們寄予希望的黨的綱領要更進一步。自2019年6月以來,新民主黨在工人工資和基本權利上對左派開展著「進攻」,而左派只是簡單地修改左翼領導人的「敘事」,這根本稱不上對等的「反擊」。激進左翼聯盟鞏固其2019年的選舉成果並認真爭取重返政府的唯一途徑,是對它2015年的背叛行為以及它的右翼政府政策進行勇敢且急需的自我批評,並帶著與統治階級和三駕馬車決裂的新政治綱領,帶著對右翼政府更積極和激進的反對態度,果斷地轉向左翼。

為什麼激進左翼聯盟在作為反對派時崩潰了?

在這裡我們應當強調的是,對於工人和青年來說,有效反對當局的途徑不是在議會中發表更左翼「味道」的演講,也不是在黨的會議上通過那些平淡無奇的、馬上就被丟到記憶的垃圾桶裡的綱領。有效的反對意味著用更務實的努力去動員街頭群眾,以加速右翼政府的垮台。

但這樣的選擇並不在齊普拉斯和其他激進左翼聯盟領導人的考慮範圍之內。如果作為反對派采取這樣行動,激進左翼聯盟有機會能在一場要求苛刻的群眾運動的支持下掌權,而這將開始推動激進的變革。但這與「改革主義野心家」們所渴望的恰恰相反,即:一個和平的政府生涯,工人階級僅僅作為旁觀者的身份存在,等待「有魅力」的領導人的憐憫從天而降。

「人民不渴望這樣的反對派」——這個眾所周知的激進左翼聯盟領導人辯護者的「論點」,被現實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在2021年至2022年的三次總罷工中,以及在兩次大規模的反政府運動(一次反對警察暴力,特別是另一次發生在色薩利火車相撞事件之後的反政府運動)中,激進左翼聯盟領導層本可以采取必要的舉措,建立一個真正有效的反對派。

但是,除了發表同情聲明和像征性地動員極少數成員之外,它實際上什麼也沒做。

慘敗的時刻

激進左翼聯盟的辯護者可能會反問:為什麼激進左翼聯盟的選舉慘敗被推遲了?為什麼群眾沒有像2019年那樣,在今年5月團結起來支持激進左翼聯盟作為右翼政府的唯一替代方案?唯一的答案是,我們的社會正在向右轉!的確,這個粗淺的答案對於這些脫離勞動群眾的人來說是最容易取得的。

在整個選舉期間,即使是最親近激進左翼聯盟的民意調查也或多或少地預測新民主黨將獲勝,並一再提到,即使以最樂觀的估計,激進左翼聯盟的選舉數據仍將低於2019年的數字。在這種情況下,激進左翼聯盟領導層提出的與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黨建立「進步政府」的替代願景並沒有讓一個工人或年輕人感到興奮。此外,確定連續到來的第二次選舉使更多青年與工人階級選民選擇沉寂。

在自己的右轉傾向令工人群眾失望、對新民主黨采取非反對派的政策後,激進左翼聯盟領導層發現自己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事實證明,工人階級對該黨內的信心受到了巨大的破壞。這使激進左翼聯盟所有領導人的戰略和戰術考慮成為了一紙空談。

激進左翼聯盟在5月21日選舉中的崩潰來得是如此劇烈,以至於連那些放棄激進左翼聯盟的工人階級選民都感到驚訝。與此同時,民意調查中激進左翼聯盟與新民主黨的巨大鴻溝,使這些曾經支持激進左翼聯盟的選民再沒有動力回心轉意。在其余的左翼替代方案成為歷史的過眼煙雲後,激進左翼聯盟的缺席,造成了更大的政治理想幻滅,從而導致了更多的棄權票出現。

激進左翼聯盟有可能在6月25日的慘敗後收復失地嗎?

那麼,在最新一輪的選舉中,激進左翼聯盟有沒有辦法至少部分地收復在5月21日選舉中的失地呢?在理論上當然有!真誠而全面地開展自我批評,通過與右翼和統治階級決裂的綱領,在工人階級社區召集群眾集會運動,在上述行動的基礎上,20%可能會再次變成25%或30%。在某種程度上,勞動人民可能已經恢復了希望。但激進左翼聯盟領導層作為一個整體(不僅是齊普拉斯)已經表明,它在組織上無法走我們上述的道路。因此,這個黨在它的領導人的帶領下,注定通向又一個慘敗。

在激進左翼聯盟中央委員會會議上,齊普拉斯發表了演說,但沒有其他黨員被允許接著發表意見。官方對選舉慘敗的解釋不僅使工人迷惑,還是對他們智商的一種侮辱:領導人把慘敗歸咎於邪惡社會的「右轉」,歸咎於該黨前黨魁卡特魯加洛斯(Katrougalos)以及其他人在這個或那個電視頻道上的著名言論。

齊普拉斯命令把整個競選活動的唯一焦點放在作為“克裡斯瑪型領袖”的自己上。//圖片來源:Alexis Tsipras, Twitter齊普拉斯命令把整個競選活動的唯一焦點放在作為「克里斯瑪型領袖」的自己上。//圖片來源:Alexis Tsipras, Twitter

齊普拉斯命令把整個競選活動的唯一焦點放在作為「克里斯瑪型領袖」的自己上。他創建了自己的選舉團隊,其所謂「具有魅力」和鼓舞人心的舉措是將「中間陣地」的著名反共知識分子納入其中,並把整個競選活動幾乎都耗在了接受電視頻道的采訪裡,回答新民主黨強加的政治議程中提出的階段性問題。

任何對這種策略理智冷靜的評估,都會得出以下結論:5月21日以來增加的25萬票損失,其實根本不是很大的數字——其中三分之二直接因棄權而損失。

綜上所述,在5月和6月兩個選舉期間我們目睹的激進左翼聯盟的選舉慘敗,是由兩個原因造成的:一方面,自該黨執政期間采取右翼政策後,工人群眾對激進左翼聯盟的信任便不斷衰竭;另一方面,該黨又拒絕像工人階級所需要的那樣,對新民主黨政府進行務實的、真正的、有效的反對。

結果就是,社會民主黨在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黨消亡後又受到了第二次重創。

法西斯分子重返議會

在6月25日的選舉中,唯一真正的右轉並不是所謂的「社會普遍的右轉」,而是統治階級政治陣營中的右轉——極右翼得到了加強。放眼整個歐洲,近六分之一的選民投票支持極右翼政黨。這反映了在階級對立加劇的重壓下政治的極化趨勢,而這正是因為,資本主義正在走向歷史的死胡同。

在希臘,反啟蒙的蒙昧力量正在形成。勝利黨在6月25選舉中獲得議會席位,力量相較於5月21日選舉獲得了小幅增強。基里亞科斯·維洛普洛斯(Kyriakos Velopoulos)的希臘解決方案黨沒有從右轉中受益,與5月21日相比失去了3萬票。希臘解決方案黨吸引力的中心仍然是希臘北部,這塊區域在過去30年中,一直比希臘其他地區更深受以馬其頓問題為中心的民族主義的影響。正如出口民調所顯示的那樣,希臘解決方案黨在農民和畜牧業者中的影響最大,即農村中最落後的小資產階級。

極右翼宗教政黨勝利黨獲得3.69%的選票,近19萬2千票和10個議會席位。它只比5月21日多獲得2萬票。無論如何,考慮到它在議會中的邊緣地位,還遠不能稱這是它自身力量的表現。它之所以取得這樣的選舉成果,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反動的東正教各階層給予它的積極支持。

但極右翼中也誕生了無可爭議的贏家,那就是還在監獄裡的納粹主義者卡西迪亞里斯(H. Kasidiaris)領導的新法西斯組織——斯巴達人黨,即金色黎明黨的議會余孽。

斯巴達人黨在失業者(9.4%)、私營部門雇員(6.8%)和17-34歲的青年(9.2%)中的支持率最高。這些數字表明,與勝利黨和希臘解決方案黨的選舉基礎相比,斯巴達人黨在平民社會階層中的影響力正在加強。

自從金色黎明黨被貼上犯罪組織的標簽以來,不到三年,新納粹分子就以新的外殼重返議會。憑借主要在互聯網上傳播的支持卡西迪亞里斯的聲明,這個法西斯陣營的組織在經過僅僅4天的選舉鬥爭之後,就以4.64%的支持率和24萬1千張選票輕松進入議會。這清楚地表明了其影響力的穩固程度。這還表明,政府和統治集團廣為宣傳的那些,說什麼要阻止任何卡西迪亞里斯控制的團體參加選舉,是何等謊言,是何等虛偽。

這將不可避免地導致法西斯團伙的爆發,以及他們對激進左翼和移民的厚顏無恥的恐怖主義行動的系統性復活。唯一能夠阻止這一切的辦法,是在一個團結工人階級群眾組織和青年的統一戰線的協調下,開展群眾性的、激進的反法西斯自衛行動。而實現這一目標的重任,將主要落在今天工人階級的唯一具有規模的共產主義政黨——希臘共產黨(KKE)的肩上。將而這是也它在未來幾個月裡面臨的最緊迫的任務之一。

但至少在今天,只要階級之間現有的力量對比繼續保持,法西斯就無法繼續奪取政權。只有發生有組織的工人運動及其群眾組織的中樞被瓦解這樣的崩潰性事件,法西斯分子才會獲得機會。但是,在這種可能出現一絲跡像之前,工人階級將有許多充足的機會完成一場勝利的革命。

希臘共產黨面臨著的歷史任務

希臘共產黨在6月25日選舉中的得票率為7.69%(高於5月21日的7.29%),共獲得了40萬1千張選票。顯然,希共在5月21日相較於2019年選舉增加的12萬5千票並非僥幸,即使6月25日選舉中希共比一個月前少了2萬5千票(希黨在5月21日獲得了42萬6千票)。這些結果反映了相當數量的工人和青年向共產主義左轉的傾向,並鞏固了該黨在雅典和比雷埃夫斯地區第三大黨的地位,而希臘有近一半的人口在這裡生活和工作。

希臘共產黨在私營部門雇員中的吸引力幾乎翻了一倍,從2019年的5%上升到現在的9%。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希共在17-24歲青年中的得票率從6.4%上升到8.9%,這對該黨的未來是尤為重要的。

這些結果反映了相當數量的工人和青年向共產主義左轉的傾向。//圖片來源:NikosLikomitros, Wikimedia Commons這些結果反映了相當數量的工人和青年向共產主義左轉的傾向。//圖片來源:NikosLikomitros, Wikimedia Commons

另一方面,選舉結果也反映了希共黨中央政治路線的嚴重錯誤的負面影響——其無法從激進左翼聯盟遭受的選舉慘敗中受益。激進左翼聯盟失去了25萬5千張選票,而希臘共產黨只獲得了其中的23,500張,並且在其他陣線上則損失了20000張選票,等於說收獲只有3,500張選票的「盈余」。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黨則從激進左翼聯盟流失的選民那裡,獲得了35,500張選票,並於最終獲得了更大的正余額(15,000票)。

投票支持「激進反對派」,希共這個主要選舉口號強化了民眾這樣一個觀點:希臘共產黨並不是嚴肅認真地想要奪取政權,它對自身的定位不過是一個常年的反對黨。而且,在保持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基礎上,作為「反對黨」所能達到的目標也備受諸多硬性限制。這是近年來希臘許多群眾鬥爭的教訓:由於他們不願意將自己的運動上升到與資本主義的直接對抗,去謀求建立一個工人政府,所有這些群眾鬥爭都失敗了。

對於激進左翼聯盟裡那些拒絕破產的改良主義的前選民,希共要想把他們爭取到共產主義的陣營裡,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向他們解釋自己的奪取政權的革命性提議。

然而,6月25日選舉所確認的希臘共產黨的影響力的加強,也給了它糾正所犯錯誤的必要空間。激進左翼聯盟的垮台在工人階級中留下了巨大的政治真空,希臘共產黨必須盡快填補它。爭取那些放棄激進左翼聯盟的工人加入共產主義陣營,是關乎希臘共產黨前途和社會主義革命本身前景的重要任務。

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黨-變革運動(PASOK-KINAL)獲得11.84%、即61萬7千票,與5月21日相比損失了6萬票。因此,它使資產階級媒體感到困惑,後者在5月21日之後預測該黨是一股崛起的力量,將超過激進左翼聯盟成為主要反對黨。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在雅典和比雷埃夫斯的表現非常糟糕,在那裡它再次落後於希臘共產黨,成為第四大黨。這表明它未能成功打動工人階級。

其他左翼方面,佐伊·康斯坦托普洛斯(Zoe Konstantopoulou)的自由路線(Plefsi Eleftherias)獲得了3.17%即16萬5千票,勉強滿足進入議會的條件。

盡管激進左翼聯盟在選舉中損失慘重,但雅尼斯·瓦魯法基斯(Yanis Varoufakis)的歐洲抵抗先鋒黨(MeRA25)以2.5%和13萬票,不僅未能重返議會,甚至未能從5月21日起維持住自己的弱小力量,反而還失去了2萬4千票。這一結果再次證明,盡管過去兩年裡歐洲現實不服從陣線的政治綱領發生左轉,但其未能與工人階級和青年建立牢固的聯系。

在對5月21日選舉的結果分析中,我們確定了選舉結果背後的政治原因。但還有另外一個因素是,在勞動群眾的意識裡,瓦魯法基斯跟2015年與三駕馬車「激進談判」後的悲慘失敗被聯系在了一起。而這場失敗最終以瓦魯法基斯與齊普拉斯分道揚鑣、公投被背叛和殘酷的緊縮政策而告終。

民眾對瓦魯法基斯的政治不信任根深蒂固,無論他和歐洲抵抗先鋒黨的成員在選舉前競選期間發誓多少次,要與寡頭政治「決裂」(我們沒有質疑他們的真實意圖之意),都無法克服這一點。

就像激進左翼聯盟的領導層一樣,歐洲抵抗先鋒黨的領導層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哀嘆「社會的保守轉向」。瓦魯法基斯更進一步。在五月選舉後第二天發表的一篇文章中,他沒有承認自己的嚴重政治錯誤,而是間接(但是非常顯然地)指責2015年6月以來反對黨陣營中的大多數人有意識地向資本主義低頭,並且質疑他們的民主信念和智慧,聲稱他們的智慧不足以理解瓦魯法基斯所作的「有難度的」分析。

一個左翼政黨的領導,對現實采取如此犬儒主義、懷疑主義的和深深的失敗主義解讀,那麼他將永遠無法領導自己的黨在選舉上重整旗鼓。

接下來情勢會如何發展?

新民主黨的前政府受益於希臘資本主義的暫時穩定。但國際形勢已然發生轉變,並將對希臘產生影響。由國際利率上升引發的世界經濟衰退即將到來,而這將增加債務,並引發一個全球資本主義的新下行階段。

由於歐元區經濟已經陷入衰退,資本主義在希臘的前景再次顯得極為黯淡。希臘的貿易平衡從未出現過如此嚴重的逆差,希臘政府債券利率穩步上升到備忘錄危機(Memoranda crisis)前的水平;失業率再次飆升;政府根據歐盟委員會的指令(directive),已經宣布取消電力補貼。

此外,從今年開始,希臘官方正式恢復其基本盈余目標:2023年是GDP的2%,2024年為GDP的2.8%,2025年則是3.7%。考慮到在2022年這個數字還是0.1%,我們就能意識到實現這個目標需要多麼嚴重的財政上的削減。

在這種情況下,工人階級和青年的新群眾鬥爭將不可避免地爆發。2020年10月反對金色黎明黨的大規模反法西斯群眾活動、隨後在2021年和2022年的三次總罷工、2021年反對警察暴力的大規模青年示威,以及2023年色薩利火車相撞事故後與另一次大規模總罷工相結合的群眾抗議……這些事件已經宣告著一個新時期的到來。

不可避免地,一個右翼政府的輕易勝選在工人群眾中造成的震驚,往往會在一段時間內產生癱瘓效應。

正是青年把政治上幻想破滅的勞動群眾「拖」進一場新的運動中。17-24歲的青年在5月21日和6月25日選舉中分別給了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黨這樣的左翼政黨46%和超過40%的選票,從這一事實中我們可以瞥見社會中最具活力的階層的政治態度。

正是這一代人代表了希臘社會的真正希望,他們的政治抱負,給了每一個自私自利的犬儒主義者和懷疑論者一記耳光。盡快使他們接受真正的共產主義思想和綱領,是擺脫資本主義嚴酷現實的先決條件。正是資本主義的體制,不斷犯下像發生在坦皮和皮洛斯的那些令人發指的罪行,將法西斯主義帶入議會,使群眾陷入政治幻滅並放棄投票。

《火花》是國際馬克思主義趨勢組織(IMT)的台灣網站。我們是一個為世界各地社會主義革命奮鬥的革命馬克思主義組織。如果您認同我們的理念並有興趣加入我們,可以填寫「加入我們」的表格,致信marxist.tw@gmail.com,或私訊「火花-台灣革命社會主義」臉頁,謝謝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關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