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洛茨基:無線電、科學、技術與社會
(譯者按:本篇演講最初於1926年3月1日於莫斯科發表。英文譯本轉載於英語馬克思主義文庫和美國《社會主義革命報》網站上。譯者:李七夜)
美國《社會主義革命報》2019年按:托洛茨基在蘇聯無線電之友協會第一次全聯邦代表大會上的這篇講話中,再次強調了學習辯證唯物主義的重要性。這份演說充分展現了他對社會主義革命與科學和知識思想進步之間辯證關系的深刻認識,以及無限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雖然有些科學和結論已經被更近代的發現所取代,但托洛茨基的先見之明卻具有驚人的前瞻性。這篇演說還提出了許多有關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之間過渡時期的問題,特別是在一個被帝國主義包圍的落後國家的情況下。托洛茨基用中肯的描繪呈現了俄國的落後起點和追趕西方的必要性,激勵著聽眾在蘇聯乃至世界各地為真正的社會主義而戰。在史達林主義官僚機構日益保守、反馬克思的「一國社會主義論」漸漸擴散的情況下,這篇演說顯得尤為重要。
原英文版出版者介紹:在十月革命四十周年之際,我們首次用英文出版托洛茨基在1926年3月1日發表的講話。這是他在無線電之友協會第一次全聯邦大會上的致辭。
有些人把蘇聯科學的進步歸功於史達林和他的繼任者們,聲稱他們把本來可以更好地用於提高俄羅斯人民生活水平的資金挪用到科學上。其他人則斷言,俄羅斯的科學成就只是表明克里姆林宮的主人了解科學對戰爭準備的重要性。也有人認為,俄羅斯的科學整體上仍然落後,但它已經培養出了一些壯觀領域的專家。
我們認為,所有這些觀點都是大錯特錯的,俄羅斯科學目前的勝利直接源於1917年11月工人階級的勝利。國有化工業使人們擺脫了私有財產的束縛。革命使科學家擺脫了階級社會的物質和意識形態的束縛,並為人類征服自然奠定了基礎。
史達林主義官僚機構阻礙和扭曲了蘇聯科學的發展。它對杜丁采夫(Dudintsev)的小說《不單靠面包》(Not By Bread Alone,其主題是自私自利的官僚為真正的科學研究設置的障礙)的憤怒態度表明,現代俄羅斯的科學進步不能歸功於官僚。
托洛茨基的這篇演講是在他被驅逐出俄國前幾年才發表的,當時有控制地釋放原子能和進行太空旅行都只是科幻夢想,而作為現代工廠生產自動控制基礎的電子科學還處於初級階段,其形式是無線電廣播。但托洛茨基以對馬克思主義科學的透徹掌握所產生的遠見,在這裡解釋了為什麼1917年11月和科學進步是不可分割的。此外,關於科學和戰爭的章節表明,氫彈作為終極武器的理論和偉大的威懾力並不像某些人想像的那樣新穎,也不像某些人想像的那樣有效。
科學技術的新紀元
同志們,我剛剛參加完土庫曼斯坦(Turkmenistan)這個中亞社會主義姐妹共和國的成立周年慶祝活動。看起來,關於土庫曼斯坦的話題似乎與無線電技術和無線電之友協會相距甚遠。但事實上,它們之間的聯系非常密切。雖然土庫曼斯坦地理上離我們很遠,但它應該離本次大會的與會者們很近。我們這個包括土庫曼斯坦在內的聯盟國家幅員遼闊(土地面積達50萬至60萬弗斯特(versts) ),比德國、法國、任何一個歐洲國家都大。這片土地上的人口分散在綠洲中,沒有公路。因此,無線電通訊可能是基於為了達成將土庫曼斯坦與我們聯系起來的目標而發明的。
我們是一個落後的國家。整個聯邦,甚至包括最先進的部分,從技術上看都是極其落後的。同時我們也沒權利繼續保持這種落後的狀態,因為我們是在建設社會主義,而社會主義是以高水平技術為前提和要求的。在農村修繕道路、修路、建橋(我們多麼需要更多的這樣的橋梁啊!)的同時,我們還必須在最新的科學技術成就方面(特別是無線電技術方面)趕上最先進的國家。無線電報和無線電話的發明,可能特別是為了使我們之間那些膽小的懷疑論者相信科學技術所固有的無限可能性,表明了科學迄今所取得的所有成就不過是我們未來潛力的第一次窺探。
讓我們回顧一下過去25年 (僅四分之一世紀)。在我們眼前,在我所屬的老一輩人眼中,人類在技術領域取得了哪些成就。我還記得,也許我不是在座各位中唯一這樣做的人,盡管在座的大多數人都是年輕人。那時候摩托車還是稀罕物。在上世紀末,甚至沒有人談論過飛機。我想,那時全世界有5000輛汽車,而現在大約有2000萬輛,其中1800萬輛在美國(輕型汽車1500萬輛,卡車300萬輛)。汽車已變成我們眼中一種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
我還記得第一次聽留聲機時,聽到的混亂聲音和沙沙聲。當時我還是中學一年級的學生。一個帶著留聲機在俄羅斯南部城市巡回演出的有志之士來到敖德薩(Odessa),向我們演示了它。現在唱機、留聲機的孫子,已成為家庭生活中最常見的部分之一。
那飛機呢?1902年,也即23年前。英國文學家威爾斯(H. G. Wells,你們中的許多人都知道他的科幻小說。)出版了一本書《預期》(Anticipations)。自認為是科技大膽夢想家的他在書中大篇幅描述:大約在本世紀(即二十世紀)中葉,一種比空氣重的飛行器將會被發明出來,而且在某種程度的完善後被用於戰爭行動。該書寫於1902年。我們知道,飛機在帝國主義戰爭中起了一定的作用,而這離本世紀中葉還有二十五年呢!
那電影攝影呢?也不是小事。不久前它還不存在,在場的很多人都記得那個時代。但現在,如果沒有電影,我們的文化生活是無法想像的。
所有這些創新,都是在過去的25年裡進入我們的生活的。在這期間,人們還完成了一些「瑣事」。如帝國主義戰爭、城市和整個國家被毀壞、數百萬人被消滅。在這25年中,一系列國家發生了不止一次的革命,雖然他們的規模比我們的小。25年來,汽車、飛機、留聲機、電影院、無線電報和無線電話已經融入我們生活。只需記得這樣一個事實,根據學者們的假設計算,人類從簡單狩獵生活方式過渡到畜牧業,需要至少25萬年。那麼這樣看來,25年就顯得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時間了。這個時間片段告訴我們什麼呢?那就是技術已進入新階段,它的發展速度還在不斷變快。
自由派學者通常習慣於把整個人類歷史描繪成一條連續向前發展的線,這是不對的(現在他們也不這樣說了)。社會進步的進程路線是彎曲的、斷裂的、曲折的。文化有進步和有衰落。從前有古亞洲的文化和古希腊、羅馬的文化,然後歐洲文化開始發展,現在美國文化在摩天大樓裡崛起。過去的文化保留了什麼?歷史進步積累了什麼?技術工藝、研究方法和科學技術思想沒有中斷和失敗,而是在前進。就算是你杞人憂天地幻想著太陽將停止照耀,所有形式的生命都將消亡的那個遙遠的未來,我們當下仍有很多時間。我認為,在接下來的幾個世紀裡,科學技術思想在社會主義組織的社會手中將沒有曲折、沒有中斷、沒有失敗地前進。它將成熟到變得足夠獨立,站非常穩健。它將與它聯系得最緊密的生產力,一起有計劃地、穩步向前。
辯證唯物主義的勝利
科學技術的任務,是使物質、空間、時間都能被人掌控。而空間、時間、物質是密不可分的。誠然,你可以在某些唯心主義書籍(不是教士性質的,而是哲學性質的)中,讀到聲稱時間、空間是意識的範疇,只是我們意識的結果,在現實中沒有任何東西與之對應的論據。但這種主張是令人難以苟同的。任何一個唯心主義哲學家,如果沒有及時趕上晚上九點的火車,而是晚到兩分鐘,他就會看到離去火車的車尾,就會被自己的眼睛說服。時間、空間、物質現實是不可分割的。我們的任務就是縮小這種空間,克服這種空間,節約時間,延長人的生命,把生命提高到更高層次並豐富生命。這就是和空間、時間做鬥爭的原因。以物質為主體基礎並進行鬥爭,不僅構成一切真實事物的基礎,還構成了一切想像的基礎。我們為取得科學成就而進行的鬥爭,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完整的反射系統,即在解剖學基礎上成長起來的生理秩序現像。而解剖學又是從無機世界、化學和物理學發展而來的。每一門科學都是知識的積累,它的基礎是與物質及其特性有關的經驗,是關於如何使物質服從於人的利益和需要的普遍理解。
然而,科學對物質了解越多,我們在物質上發現「意想不到」的新特性就越多。資產階級的腐朽哲學思想,就越是熱衷於利用物質的新特性或表現來說明、證明物質無關緊要。自然科學在掌握物質方面的進步,與哲學上反對唯物主義的鬥爭是同步進行的。某些哲學家,甚至一些科學家試圖利用放射性現像來反對唯物主義。在過去,原子、元素是物質和唯物主義思想的基礎。但現在,原子裡的電子被發現了。在電子理論流行之初,我們黨內甚至爆發了一場圍繞電子理論是支持還是反對唯物主義的鬥爭。凡是對這些問題感興趣的人,可以去閱讀列寧同志的《唯物主義和經驗主義》批判著作。事實上,無論是放射性「神秘」現像,還是同樣「神秘」的電磁波無線傳輸現像,都不會對唯物主義造成絲毫損害。
放射性現像,導致人們仍無法想像原子是一個由粒子組成的複雜系統。只有絕望的庸俗唯物主義者,才認為只有徒手可感受到的物質是物質,並以此反對唯物主義 。但這是感觀主義,不是唯物主義。無論是作為終極化學粒子的分子,還是作為終極物理粒子的原子,都是我們看不見、摸不著的。我們的感官,雖然是知識開始的工具(即,聽說讀寫)。但並不是知識的最後手段。人眼和人耳是非常原始的觀測儀器,甚至不足以觀測物理、化學現像的基本要素。如果我們在日常思考中僅以感官發現為指導,那麼我們就很難想像原子是一個複雜系統。原子有原子核,電子圍繞著原子核運動,由此產生放射性現像。一般來說,我們的想像力是很難以習慣於新認知的。當哥白尼在十六世紀發現地球繞太陽運動,而非太陽繞地球運動時,這看起來似乎不可思議的。保守的想像力至今仍難以適應這一事實。我們在文盲和新生代學童身上觀察到了這一點。然而我們這些受過一定教育的人,盡管看到太陽繞著地球轉,但我們並不懷疑事實是反過來的,因為對天文現像的廣泛觀察證實了這一點。人腦是物質發展的產物,同時也是認識物質的工具。它逐漸調整自己並適應其功能,努力克服自己的局限性。不斷創造出新科學方法,想像出更複雜和精確的儀器。反覆檢查自己的工作,逐步深入到以前未知的深處,改變我們對物質的概念。盡管如此,它始終沒有脫離這個一切存在的基礎。
正如我們已提到的,放射性絕不對唯物主義構成威脅。它同時也是辯證法的一次偉大勝利。直到最近,科學家們還認為世界上大約有九十種元素。這些元素是無法分析的,也無法轉化為另一種元素。可以說,宇宙這面地毯是由九十根不同品質和顏色的線織成的。這種觀點與唯物辯證法相矛盾,唯物辯證法講物質統一性,更講物質元素的運動和相互轉變。我國偉大化學家門捷列夫(Mendelev),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也不願接受元素可轉變的觀點。他堅信這些「個體」的穩定性,盡管他知悉放射性現像的存在。但現在,沒有一個科學家認為元素是不可變的。利用放射性現像,化學家(物理學家)們成功地「執行」了八九種元素的轉變。也同時成功地掃除了唯物主義中的最後形而上學殘餘。因為現在,元素的可轉化性已被實驗證明。因此,放射性現像導致了唯物辯證法的最高勝利。
無線電技術指電磁波的無線傳輸。「無線」不意味著非物質傳輸。光不僅來源於燈,還來源於太陽,它也不是在電線上傳輸的。我們完全習慣於光的遠距無線傳輸,更驚訝於光的波粒二像性。所有這些都是物質現像、過程(即光波和粒子風)在空間和時間上的表現。新發現及其技術應用表明,物質的異質性和潛力比以往我們所知道的要大的多。但和以前一樣,沒有什麼是憑空產生的。
我國最傑出的科學家說:科學,特別是物理學,近已到達轉折點。他們說:不久前科學還只能從物質表面觀察物質的各種表像,但現在已開始不斷深入物質內部去了解物質結構。我們很快就能「從物質內部」操作物質。當然,一個優秀的物理學家會比我說的更專業、更清楚點。放射性現像正把我們引向原子能釋放問題。原子內部蘊藏強大隱性能量,物理學最大的任務就是把這種能量用起來。就像拔出軟木塞的瓶子,使這種隱性能量噴湧而出,那麼就有可能用原子能取代煤炭、石油、原子能也將成為基本能源來源。這已不是天方夜譚,試想它將為我們開辟怎樣的前景!僅此一點,我們就有權宣布科學技術思想正接近一個偉大轉折點。人類社會發展的革命時代,將伴隨著物質領域的革命性認識和掌握。無限的技術可能性,將在被解放的人類面前展現出來。
無線電、軍國主義、迷信
不過,也許是時候更接近政治和現實問題了。無線電技術與什麼社會體制相關聯呢,是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我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前幾天著名意大利人馬可尼(Marconi)在柏林說:用赫茲波(Hz)遠距離傳輸圖片是在向和平主義獻禮,這也預示著軍國主義時代的迅速結束。怎麼會這樣想?這些「時代終結宣告」是如此頻繁,以至於和平主義者混淆了所有事情的開始和結束。好似這些我們可以觀測的遠距離現像本身居然可以結束所有戰爭!當然,發明一種遠距離圖像傳輸手段,是一項非常有吸引力的任務。因為目前聽神經因無線電而處於特權地位,這是對視神經的侮辱。但認為這必將導致戰爭結束的結論是無稽之談。只能說像馬可尼這樣的偉人也和其他大多數人一樣,只是某一特定領域的專家。用科學思維控制的大腦只是粗略的從部分而非整體來看待事情。就像輪船內部堅不可摧的隔斷扇區。這樣,事故發生時船不會立刻沉沒。人意識中也有無數堅不可摧的隔斷:你可以在一個扇區、甚至十幾個扇區中找到最革命的科學思維。但隔斷外卻隱藏著最高程度的庸俗主義。這就是馬克思主義作為概括人類一切經驗思想的偉大意義。其世界觀的完整性,有助於打破這些內在意識分隔。但近眼前問題確切地說,如果只是能看到敵人,那它為什麼一定會導致戰爭結束呢? 在早期戰爭,交戰雙方就能輕鬆地互視對方,拿破侖時代就是這樣。只是遠程武器的發明,才逐漸將對手的交戰距離拉遠,導致能對看不見的目標開火。如果不見變成可見,那就意味著黑格爾的三一式在這個領域也取得了勝利,正題和反題進入了互相消滅的「合題」。
我記得當時有人寫道,飛機的發展將結束戰爭。因為它將吸引全民參軍,毀掉整個國家的經濟文化生活…等等。然而事實上,一種比空氣重的飛行器的發明,為軍國主義歷史開啟了新的、更殘酷的篇章。毫無疑問,現在我們也即將迎來一個更可怕血腥的章節開始。科學技術有其自身邏輯:認知自然和為了人類自身利益而掌握自然的邏輯。但是科學技術是在階級社會中發展,而不是在真空中發展。統治階級、占有階級控制技術,並通過它控制自然。技術本身既不是軍國主義,也不是和平主義。在軍國主義意識形態社會中,技術是為軍國主義服務的。
毫無疑問,科學技術破除了迷信。但現有社會的階級性質卻在這個進程上設立了實質的界限。以美國為例,該國教堂布道是通過廣播來傳播的。這意味著廣播作為傳播偏見的一種手段。我想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我國,我希望無線電之友協會防治這種事的發生?(笑聲和掌聲)在社會主義制度下作為一個整體的科學技術,無疑會破除宗教偏見、破除在人前或自然面前軟弱的迷信。事實上,當全國各地都在廣播來自理工博物館的聲音時,「來自天堂的聲音」究竟算什麼!(笑聲)
我們不能落後!
只要我們在技術上繼續前進,我們就一定能戰勝貧窮和迷信。我們決不能落後於其他國家,每個無線電協會會員必須牢記第一個口號就是:別落後了!然而同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相比,我們是異常落後的。這種落後是我們從過去繼承下來的主要遺產。同志們 ,該怎麼辦?如果資本主義國家繼續像戰前那樣穩步發展前進。那麼我們就該捫心自問:我們能趕上嗎?如果趕不上,我們會不會被(反革命)壓垮?對此,我們說:我們沒忘記資產階級社會科學技術思想已達到該時期最高發展程度,但其在經濟上卻越來越走入死胡同,並開始衰敗。歐洲經濟並沒有向前發展 。在過去的十五年裡,歐洲是變得更窮而不是更富。但其科學技術發明、發現成果頗豐。戰爭在蹂躪歐洲並摧毀歐洲大陸大片地區的同時,也極大的刺激了在腐朽資本主義魔爪下窒息的科學技術思想的發展。
如果指那些不存於人腦,而體現在機器、工廠、磨坊、鐵路、電報和電話服務等方面技術的物質積累,那麼在這裡,最重要、也最明顯的是我們可怕的落後。更為正確的說法是,如果我們利用好了蘇維埃組織的巨大優勢,那麼科學技術的有計劃發展就是一個可能的事實。與此同時,歐洲因自己的矛盾而窒息。這種落後使我們感到恐懼 ,但我們也不能掩蓋我國目前各方面落後的實情。必須用嚴格客觀的尺度來衡量實際情況,既不能灰心,也不能自欺欺人。一個國家如何轉變成一個單一經濟、文化整體?只有通過通信手段:鐵路、輪船、郵政、電報、電話。當然,現在是無線電報和無線電話。
我們如何在這些領域趕上來?我們落後得可怕。美國鐵路網總長達40.5萬公里,英國約為4萬公里,德國為5.4萬公里,我國只有6.9萬公里。而且這是在我國幅員遼闊的情況下!比較一下貨物運輸量,以噸公里[1]為單位更有指導意義。美國去年運輸量 6億噸公里,我國運輸量 4850萬噸公里,英國運輸量 3000萬噸公里,德國運輸量 6900萬噸公里。也就是說,美國運載量是德國10倍、英國20倍,是包括我國和整個歐洲在內區域的2至3倍。
讓我們再以作為文化交流傳播基本手段之一的郵政服務為例。根據郵電部最新資料,美國去年郵政通信支出是10.5億盧布,即人均9盧布40戈比。而在我國,郵政支出為7500萬盧比,也即人均33戈比。很明顯,9盧布40戈比和33戈比之間是有區別的!
電報和電話服務方面的數字則更為驚人。美國電報線總長度是300萬公里,英國是50萬公里,我國是61.6萬公里。但美國電報線長度相對較小,因為他們有約長6000萬公里的電話線。而英國只有600萬公里,我國只有31.1萬公里。同志們,不要氣餒,要牢記這些數字。我們一定要衡量、比較,不惜一切代價追趕、超越!(掌聲)電話數量是另一個衡量文化水平的很好指數,美國是1400萬部,英國是100萬部,我國是19萬部。美國每100人有13部電話,英國有2.2部多一點,而我國則是英國的十分之一。換句話說,美國電話數量與居民數量的關系是這裡情況的130倍。
至於廣播,我不知道我們每天在廣播上花多少錢,我想無線電之友協會應該計算一下。但在美國,他們每天在廣播上花費一百萬美元(即兩百萬盧布),一年賺七億美元。
這些數字嚴酷地揭示了我們的落後。但它也揭示了作為最廉價通訊方式的無線電,在我國這樣一個龐大農民國家能夠且必須具有的重要性。如果我們不考慮把國家變成一個通過各種通信手段聯系在一起的整體,我們就不能認真地談論社會主義。為實現這一目標,我們首先必須能同土庫曼斯坦等我國邊遠地區進行交談。比如我今天講話開頭提到的,土庫曼斯坦生產棉花,莫斯科和伊萬諾沃-沃茲內森斯克地區的紡織廠的工作依靠土庫曼斯坦勞動人民的勞動成果。為了與全國各地進行直接、即時的通訊,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就是無線電。當然,我國無線電不能成為城鎮特權階層的玩物,而是要成為城鄉之間經濟、文化交流的工具。
城鎮和鄉村
我們不要忘記,蘇聯城鄉之間發展極度不平衡。這是我們從資本主義那裡繼承下來的。在那個艱苦時期,城裡人跑到鄉下避難,而鄉下人用一磅面包換取一件大衣、幾顆釘子或一把吉他。這時,與舒適的鄉村相比,城裡人則顯得相當可憐。但隨著經濟基礎(特別是工業)得到恢復,城鎮相對於鄉村的巨大技術和文化優勢就又重新顯現。我們在政治和法律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來減輕和消除城鄉差異。但在技術上,我們至今還沒有向前邁出一大步。而且,我們也不可能在技術落後、農民文化貧乏的情況下建設社會主義。發達的社會主義首先意味著城鄉差距基本平衡,也即城鄉經濟和文化同質同線。對我們來說,這就是為什麼使城鄉更緊密結合,是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
資本主義在實行城鎮工業化的同時壓制住了鄉村。而且它不得不這樣做。它不僅可以隨時從農村,而且還可以從大洋彼岸的落後土地或殖民地獲得廉價農民勞動生產的食品和原料。戰爭和戰後的動亂,封鎖和可能重演的危險,以及資產階級社會的不穩定,都迫使資產階級更關心農民。最近,我們不止一次地聽到資產階級和社民黨政客談到同農民的聯系。(法國官員)白里安(Aristide Briand)在同(我國的)拉科夫斯基(Christian Rakovsky)同志討論債務問題時,強調了小地主(特別是法國農民)的需要。奧地利「左派」孟什維克奧托· 鮑爾(Otto Bauer) 在最近的一次講話中談到了與農村「聯系」的特殊重要性。最重要的是,我們的老熟人(英國首相)勞合·喬治(Lloyd George)。的確,我們已經開始有點忘記他在英國的活動,即為了同農民聯系而組織了一個特殊的土地聯盟。我不知道這種聯系在英國背景條件下會以怎樣的形式呈現。但在喬治口中,這個詞聽起來肯定夠卑鄙無賴。無論如何,我不建議他當選任何農村地區的贊助人,也不建議他成為無線電之友協會的名譽會員,因為他肯定會搞點詐騙。(掌聲)
在歐洲,重新提出與農村聯系的問題 。一方面是議會的政治策略,另一方面是資產階級政權搖搖欲墜的一個重要征兆 。對我們來說,與農村經濟、文化聯系的問題,是完全意義上的生死攸關問題。這種聯系的技術基礎必須是電氣化,而這與大規模引進無線電有關。為了完成最簡單、最迫切的任務,必須使蘇聯各地能互相通話,國家能夠聽見城市的聲音。至於在技術裝備、文化程度上好於鄉村的長兄(即城鎮)不去完成這項任務,那麼無線電的傳播將仍是城鎮特權階層的玩物。
這份報告指出,我國四分之三的農村人口不知道廣播是什麼,其餘四分之一人口只在節日和特殊示威活動時才知道什麼是廣播。我們的政綱必須讓每個村莊不僅要知道什麼是廣播,而且要有自己的廣播站。
我們該往哪裡前進?
這份報告所附的圖表,顯示了社會各階層分布的情況。工人占20%–就是那個拿著錘子的小人,農民占13%–拿著鐮刀的小人,上班族占49%–拿著公文包的體面人物,然後是18%的「其他人」–雖然沒有說明他們的確切身份,但其中有一幅畫面描繪了一位戴禮帽、胸前口袋別白手帕、拄手杖的紳士。這顯然是個耐普曼(NEPman)[2]。我不建議把這些帶手帕的人趕出無線電之友協會,但我們應該更有力地包圍他們(向他們施壓),這樣那些拿著錘子、鐮刀的人就可以用上更便宜的廣播。(掌聲)我更傾向於認為,應該機械地減少帶公文包的人數。但是,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增加其他兩個基本群體!(掌聲)20%的工人是很少的,13%的農民則是少得可恥的。戴禮帽的人數幾乎等於工人人數(18%),而且超過了農民人數(13%)!這是對蘇維埃憲法的公然違反。必須采取措施確保今明兩年內,達到農民約占40%、工人占45%、辦公人員占10%、而所謂「其他」人占5%的目標。這將會是一個完全符合蘇維埃憲法精神的正常比例。
用無線電征服農村是今後幾年的任務,這與掃盲、國家電氣化等任務密切相關,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完成這些任務的先決條件。各省應制定一個明確的征服農村的無線電發展方案。把新的戰爭地圖擺上桌!從各省中心出發,先用廣播征服大村莊。而文盲和半文盲村在設法掌握應有的讀寫能力前,也有能通過廣播這個最民主的信息和知識傳播媒介獲得文化的機會。農民會通過廣播感受到自己是蘇維埃聯邦的公民,更是全世界的公民。
在多大程度上依靠農民,不僅取決於我國工業和經濟的發展(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也在一定程度上取決於歐洲各國的革命。令人擔憂的是(這不是偶然的)。,在歐洲工人爭取政權的鬥爭中,社民黨人為了達到其反動目的,巧妙地利用了歐洲工業在食品和原料方面對大洋彼岸國家的依賴。美國提供糧食、棉花、埃及棉花、印度甘蔗、馬來群島的橡膠等。危險在於,美國的封鎖可能會使歐洲工業在無產階級革命最困難的幾個月和幾年中遭受糧食和原材料飢荒。
在這種情況下,增加我國糧食和各種原料的出口,對歐洲各國來說是一個強大的革命因素。必須使我們的農民認識到,他們每多生產一包運往外國的糧食,就會在歐洲無產階級革命鬥爭的力量平衡天平上多些砝碼。因為這些糧食會減少歐洲對資本主義美國的依賴。種棉的土庫曼(Turkmen)農民必須同伊萬諾沃·沃茲涅森斯克(Ivanovo-Voznesensk)和莫斯科的紡織工人聯系起來,也必須同歐洲的革命無產階級聯系起來。我們必須建立一個全國廣播網,使我國農民能聽到歐洲和全世界勞動人民的聲音。在歐洲工人接管廣播電台的那天,在法國無產階級占領艾菲爾鐵塔並在鐵塔頂上用歐洲的所有語言宣布他們是法國主人那天(掌聲)和那刻,不僅我們的城市工業工人,而且我們最偏遠的村莊農民都可以響應歐洲工人的號召—「你們聽到我們了嗎」?–「我們聽到了,兄弟們。我們將幫助你們」!(掌聲)西伯利亞將提供油脂、糧食和原料,庫班和頓河將提供糧食和肉類,烏茲別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將貢獻他們的棉花。這將表明,無線電通訊將使歐洲更接近於一個單一經濟組織。無線電報網除了許多其他方面的發展外,還在時刻準備著將歐亞人民團結在一個社會主義人民蘇維埃聯邦之下。(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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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譯注:「噸公里」(ton-kilometers)是貨物周轉量經常使用的單位。貨物周轉量是運輸業所運貨物噸數與其運送距離的乘積,以復合指標噸公里或噸海裡為單位表示,它是貨物運輸產品數量的實物指標,綜合反映一定時期內國民經濟各部門對貨物運輸的需要以及運輸部門為社會提供的貨物運輸工作總量。本譯文先前將此詞彙誤譯為「噸/公里」,經一名馬文庫讀者指點後改正。謹此我們對其至上誠摯的感謝。
[2]譯注:耐普曼(NEPman)指的是透過蘇聯新經濟政策(New Economic Policy)時期從商致富的新興資產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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