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拜登就任總統,民主黨為資本家執政
美國第46任總統的宣誓就職典禮,並沒有像以往那般的華麗和隆重。連日來,華盛頓特區市中心區的軍事化程度被比喻為「被圍困的堡壘」,駐有2.5萬名國民警衛隊士兵巡邏。士兵們在全城各地設立了安全檢查站,數百名士兵在國會大廈本身的大廳裡駐扎。不少人這些場景比擬於林肯在內戰前夕喬裝打扮進入首都,或者是小羅斯福在大蕭條時期舉行的收斂就職典禮。
在川普任期的最後一週,《紐約時報》白宮記者從華盛頓建制派的觀點撰文評論,認為幾週前的國會之亂讓統治階級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山丘上的閃亮城市」成為暴力分化和衰落的象徵,並讓 「美國在世界舞台上的名譽掃地」:
「這個國家已經嚴重分裂,失去了自我意識。真理和現實的概念已被原子化。對體制的信心已被削弱。憤怒是唯一的共同點。歷史學家們一直在努力定義這個時刻……我們作為典範的歷史時刻基本上已經結束了。」
喬·拜登現在已經正式成為總統,並宣布了他上任後第一百天的大計劃。民主黨力圖把時鐘撥回到歐巴馬治下的「好日子」,並將享受政治上的三連勝——控制白宮和國會兩院。他們將沒有藉口不通過大多數美國人支持的法律。但是,盡管新政府的風格將與川普的風格截然不同,但我們仍須清楚地認識:這仍然是一個屬於大財團、由大財團控制的政府並為大財團服務的政府。數百萬人可能會集體鬆一口氣,但我們不要忘記,歐巴馬治下的「好日子」也是剝削、壓迫、大規模驅逐移民和烏煙瘴氣的日子——正也是這樣的環境為川普的上台鋪路。
所以,盡管一滴水可以為沙漠中的迷途者暫時解渴,但工人們不該幻想少數有限的「改革」能消除美國資本主義有史以來面臨的最嚴重危機。拜登,就如他的前輩小羅斯福一般,背負著拯救資本主義的任務——在各路勞工領袖和改良主義者的支持下。
2020年大選的最後階段以1月5日在喬治亞州舉行的美國參議院第二輪選舉作結。民主黨贏得了兩個席位,現在已經實際控制了參議院。在參議院席次五五開的情況下,副總統賀錦麗作為參議院議長,在兩黨表決票數等同時可以為她的政黨投下關鍵決定票。「冗長辯論」(Filibuster)是參議院的一項規則,規定需要60人的超級多數票才能結束每場辯論並進入投票表決階段。它賦予少數派對多數派實際上的否決權,經常被用作不推動立法的方便藉口。但由於參議院規則的修改可以由簡單多數票決定,民主黨可以隨時動議取消這一過時的、不民主的規則。
美國資產階級統治的標志一直是兩黨制。在一個最富有的1%的人擁有國家40%的財富,而最貧窮的90%的人只擁有23%的財富的國家裡,統治階級要確保他們的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維持。長期以來,他們通過讓人們產生擁有「政治選擇」的錯覺,讓人們在兩個表面上可能不同,但終究代表資本家根本利益的政黨之間進行選擇,從而維持了他們的統治地位。就像在百事可樂和可口可樂之間的選擇一樣,他們不准任何人質疑我們是否需要飲用可樂。而在政治上,他們也不准大家質疑為什麼勞工階級沒有自己的政黨。
資產階級草擬了法律和規則,所以他們自然會讓新成立的政黨難以出現在選票上。當後起之秀確實克服了這些障礙時,規則又使他們難以贏得陣地和保持選票地位。但更重要的是,統治階級用胡蘿蔔加大棒把勞工領袖牢牢控制住,並把左派邊緣化——盡管許多左派自己就采取了機會主義或宗派主義政策,並被玩弄於資本家股掌之間。
幾十年來,共和黨和民主黨之間的一來一往為資本家創造了奇跡,因為他們牢牢控制了兩黨。但近年來這份「皆大歡喜」的方案被打亂了。辯證法解釋道,事物會變成其反面,這也適用於被譽為「世界上最穩定的資本主義民主體制」的美國。
體制的危機在一個沒有群眾性工人政黨的國家上演。像自然界一樣,政治厭惡真空,階級鬥爭的壓力必須以某種形式找到發洩口。統治階級的分裂和普遍的政治混亂導致了兩大黨內的深刻分裂。共和黨被川普和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的極右翼所接管,其背後是數以百萬計對自由主義現狀感到厭倦的憤怒工人。隨著川普被踢出白宮,深陷爭議——更不用說因「煽動叛亂」而被第二次彈劾,共和黨內再次爆發了一場惡性內戰,在不遠的將來可能真的會出現分裂。
隨著川普下台,以前總統身份接受審判,國會彈劾動作背後的真正目的顯而易見:政客們企圖禁止川普今後任何擔任聯邦職務,防止他在2024年再度參選。參議院共和黨領袖麥康諾(Mitch McConnell)顯然看到了在黨內清算川普主義的機會,不過他能否湊齊定罪成案所需的參議院三分之二多數,還有待觀察。顯而易見的是,這種伎倆無法消除社會日益嚴重的兩極分化,對勞工階級的利益毫無益處。由於數以千萬計的人仍然相信這次選舉結果是不正當的,共和黨人不會悄悄地回到川普之前的狀態,即使這意味著他們必須走向沒有川普在黨內的川普主義,或者完全脫離共和黨。
民主黨內也有分歧,但現在他們執政了,很可能會讓他們的民選官員保持一致。黨內的「左翼」,包括所謂的「激進四人幫」(The Squad),已經重視歸隊,以左翼形象扮演支撐民主黨建制的角色。舉例來說,四人幫所有人,包括他們的新成員,都投票支持建制派大老裴洛西(Nancy Pelosi)連任眾議院議長。最後裴洛西以些許的票數險勝,是因為投反對票的少數民主黨人來自黨內右翼。拿下權力後第一件事就是犒賞忠臣,包括州和國會選區的「補助金」,職位,以及台上台下的各種「幫忙」,這些都能把執政黨的人綁在一起。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桑德斯(Bernie Sanders)被提拔為強大的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主席。
金錢與民主黨
盡管川普為共和黨提供了暫時的助力,但民主黨仍然是美國全國範圍內的頂級資產階級政黨。他們在加州、紐約州、伊利諾伊州和麻薩諸塞州等州「管理著統治階級的事務」,他們現在控制著聯邦政府的大量資源和機器。
在每一次重要的選舉中,大財團和富人都會給兩黨送錢,這樣無論誰贏了,他們都可以維持關係。在2020年,財團給民主黨的政治獻金高於川普。彭博(Michael Bloomberg)就在佛羅里達州花了自己1億美元的財富,試圖在那裡擊敗川普,但最後失敗。嚴肅的資產階級希望有人比坐鎮白宮的那位自稱「精神狀況非常穩定的天才」更可靠的代理人。跟據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PR——的扎羅利(Jim Zarroli)報導:
「在6月30日之前,在證券公司、銀行、房地產公司及其雇員捐給政治家們的近8億美元中,有一半以上捐給了民主黨人。這種情況幾乎沒有發生過。雖然華爾街在2008年大舉支持歐巴馬,但在多德-弗蘭克金融改革法案通過後,華爾街又轉回了共和黨,此後一直是可靠的共和黨支持者。」
而根據彭博社的報導:
「華爾街捐贈者給候任總統拜登的錢多於川普… 總的來說,給參眾兩院民主黨候選人的捐款約為6800萬美元,高於共和黨人得到的5500萬美元。在金融公司員工提供的捐款中,有近四分之三給了已經擔任過公職的候選人。」
毫無疑問,金錢對政治和政府有著巨大的影響。部分左翼人士認為,如果由政府資助競選活動,這樣可以把金錢錢從政治中抽離出來。但這是一種烏托邦式的幻想。即使政府完全資助競選活動,只要政府內的政黨試圖管理資本主義,他們仍然會被統治階級控制。是體制本身決定了可接受的政策參數,在資本主義衰落的時候,統治者們沒有太多的回旋餘地。要打破這些束縛,唯一的出路就是一個立足於社會主義政策的工人政府。
需要一個屬於勞工階級的政治替代方案
唯一讓拜登的跨階級選民「聯盟」得以凝聚的是他們對川普的反對。這最終導致了後者的第二次彈劾和即將到來的參議院審判。但現在川普出局了,那些因缺乏選擇而投票給民主黨的選民和自由派資本主義捍衛者之間的暫時團結將開始破裂。
任何對拜登和民主黨人做出根本性改變的人希望都會落空。雖然在言語上他們投射出大膽的願景,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民主黨一直小心翼翼地沒有承諾任何前幾任總統的資本主義管理者尚未實現的東西。
我們應該清楚什麼是根本性的改革。在這個社會裡,勞工階級的勞動加上世界上的自然資源創造了所有的財富,而這些財富大部分都流向了最富有的10%的人——尤其是最頂上2%的人。真正改變這種情況,意味著大幅提高工資、改善福利和其他社會服務福利,資金直接來自目前被富人壟斷的利潤、租金、利息和財產。
過去,當民主黨人確實立法進行「改革」時,這些項目最終是由部分勞工階級和中產階級支付的。凱恩斯主義者和所謂的「現代貨幣政策」(Modern Monetary Policy)的支持者們認為,赤字支出可以很容易地支付這一切開銷。但在現實世界中,債務是有極限的,它最終會導致對工人的增稅,削減社會支出,並出現通貨膨脹。
拜登提出了一個1.9萬億美元的方案,以應對現在的巨大疫情,並試圖讓經濟不至於進一步陷入泥潭。這不是改革,而是試圖讓資本主義的大船不至於沈船的地步。經濟刺激支票和失業救濟金肯定會幫助數百萬人不至於完全破產,但這些微不足道的錢並不能讓他們從資本主義生活的流沙中解脫出來。雖然這些錢名義上是為了幫助「工薪家庭」,但幾乎所有的錢都只會在個人的銀行賬戶上停留一下,然後再以數十億的速度流向地主、銀行、其他債權人和暴利者的口袋。前50大公司中的45家公司在疫情期間賺進暴利,賺取了數千億美元,同時裁減了數百萬工人。
工人需要得到他們的全額工資,如果他們不在重要的行業內工作,則可以留在家裡。那些在疫情期間被迫繼續工作的人應該被提供所有必要的安全設備,並獲得比至少以前高於兩倍的工資。欠下的房租、信用卡、抵押貸款、學貸和其他債務應該被取消。國家應該為生活在這個國家的每個人提供免費的全民醫療服務。任何從大發災難財的公司或被認為「大到不能倒」的公司,都應該被國有化,並在民主的工人控制下為公共利益而經營。當然在拜登的提案中,你不會看見任何這些急需的措施!
即使民主黨通過了15美元的聯邦最低工資標准,這也只是在追趕工人及其家庭的實際需求。拜登已經明確表示,他不打算提供全民醫保。重新加入《巴黎協定》對應對氣候變化災難不會有任何幫助,這需要跨越私有財產的界限。在一個用人為的稀缺性來分化和統治大多數人的社會裡,種族主義不可能被連根拔起,警察暴行也不可能被消除。我們可以肯定,他們不會廢除像「塔夫-哈特利法案」(Taft-Hartley)這樣的反勞工法,因為資產階級會向此種嘗試鬥爭到一兵一卒。而即使對超級富豪適度的提高稅率,也不會有意義地影響這些資本巨獸賺進的超級利潤。
雖然新任總統拜登會享受一定的蜜月期,但社會內持續的痛苦和不穩定最終會導致人們對這個「新」政府的憤怒。無論需要一年、四年、甚至八年,數千萬目前的支持者都會轉而反對它,加入從一開始就已經反對它的數千萬人的行列。真正的問題是:當工人們對又一個民主黨政府感到厭倦時,是否會有一個大規模的勞工階級政治替代方案來疏導失望情緒,取代兩大政黨?還是人們會再次轉向狂熱的川普主義的煽動?或者也許僅僅是走向沮喪的非政治化?
馬克思主義者明白現在勞工階級建黨的重要性,但這需要群眾性的力量。目前,工會領導層中沒有人在朝這個方向前進。桑德斯和「四人幫」已經把忠實地跟隨著民主黨。自詡「左派」的《雅各賓》雜志(Jacobin Magazine)和「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政團(DSA)的右翼為這種無原則的階級合作主義政策辯護。當民主黨人的真面目再次暴露在眾人面前時,這些勢力將不會被視為與民主黨人有任何不同,而會被視為資本主義建制派的支柱之一。
令人嘆為觀止的的喬治·弗洛伊德抗爭運動和人們對社會主義思想日益增長的興趣,顯示了這個國家革命群眾的政治潛力。我們必須現在就開始為未來而建設。我們必須高舉我們的旗幟,堅定不移地捍衛有原則的階級政治,即使在現階段這些理念的手中仍然微小。正如我們在2020年的社會進程中所看到的那樣,當勞工階級行動起來時,它可以迅速扭轉乾坤!
真正的社會主義者能夠在國會內做到什麼
脫口秀主持人、喜劇演員多爾(Jimmy Dore)最近呼籲「四人幫」和其中最有名的柯特茲(Alexandria Ocasio-Cortez,AOC)應該與裴洛西進行一場政治交易:透過保留拒絕支持裴洛西連任議長的方式向她,以換取「全民醫保」的提案得以得到眾議院的表決。多爾不喜歡「四人幫」對民主黨領導層把持著毫無批判性支持的態度。雖然他對「四人幫」的批判是正確的,但我們不認為他的「政治交易」策略是前進的方向。
如果國會內有真正的社會主義議員或黨團,他們就不會把票投給任何一個資產階級政黨的議長。他們會投票反對資產階級政客,並解釋工人需要的是社會主義多數派和社會主義議長。他們會利用自己在國會的平台來動員和建設社會主義運動,建設一個群眾性的勞工階級社會主義政黨,最終贏得社會多數人的支持。他們會解釋人類在資本主義下的未來是黑暗的,但勞工階級可以用自己的政府來撲滅黑暗,這個政府將超越資本主義的限制,實施真正的社會主義政策。
馬克思主義者支持為爭取從統治階級手中奪取真正的讓步而產生的重大改良所做的鬥爭。這種改良只有當勞工階級在工作場所、街頭和政治上的抗爭時,才會以這些抗爭的副產品的形式出現。然而,政治抗爭需要以勞工階級擁有和運作並為勞工階級服務的群眾黨的形式,進行階級獨立政治的表達。雖然隨著勞工階級政治運動的形成和發展,可以迫使統治階級做出一些讓步,但勞工階級受剝削、受壓迫的生活只有隨著資本主義體制的終結才能得到根本的改變。
廣大左派和工運現在面臨的關鍵任務,就是要努力為這樣一個獨立的階級政黨打下基礎。任何人都不應該抱有任何幻想,認為微小的、四分五裂的、目前在政治上無足輕重的左派能夠以某種方式向拜登「施壓」,讓他做任何認真挑戰資本主義的事情。正如我們所看到的,民主黨人的整個存在理由恰恰相反。社會主義者的角色不是支撐這個體制,而是幫助加速它的垮台。
如果DSA號召它的民選官員成員和其他競選公職的人以獨立人士的身份而不是以民主黨人的身份來行事,這將是朝獨立階級政治方向邁出的重要一步。最近,DSA的鳳凰城分會對此議題進行了辯論,階級獨立的主張得到了很大的支持。
資本主義已經耗盡了它的歷史進步潛力,進入了一個不穩定和衰退的時代。雖然這個過程不會直線展開,且可能會有暫時的復興期,但資本主義的大勢已去。如果你相信一個不同的未來是可能的,並希望幫助社會絕大多數人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階級利益和革命的前進方向,我們邀請你聯絡IMT,與我們一起努力完成這項重要的歷史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