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逝世百年回顧
2024年1月21日標志著弗拉基米爾·伊里奇·烏里揚諾夫(對世界更熟悉的名字是列寧)逝世的百年紀念。毫無疑問,他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革命家之一。通過他對布爾什維克黨的領導,這位非凡的人物確實地改變了歷史的進程。(按:原文發表於2024年1月19日,譯者:Kevin Samir)
列寧的一生都致力於工人階級的解放,並最終在1917年十月革命的勝利中達到巔峰。羅莎·盧森堡對這一事件的意義給予了恰如其分的評價:
「一個黨在歷史的關鍵時刻在勇氣、魄力、革命遠見和徹底性方面能做到的事,列寧、托洛茨基及其同志們完全做到了。西方社會民主黨缺乏的全部革命榮譽和革命行動能力都在布爾什維克身上體現出來了。他們的十月起義不僅確實挽救了俄國革命,而且也挽救了國際社會主義的榮譽。」[1]
除了英勇而短暫的巴黎公社事件外,這是工人階級首次奪取了權力並保持了下來。因此,十月革命可以被認為是歷史上最偉大的事件。無論隨後發生了什麼,這都是一次不可磨滅的征服,永遠無法被抹去。
正因為如此,在統治階級及其辯護者手中,列寧已成為歷史上最受憎恨和誹謗的個人。
誹謗
雖然資產階級評論家有時以半開玩笑的方式稱贊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分析,盡管他們肯定會拒絕他的革命性結論,但列寧已成為完全的忌諱。當然,這不應讓我們感到驚訝。
就像當初無恥的英國媒體對法國大革命發起下流的攻擊一樣,資本主義的文人譴責列寧和俄國革命。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抹去他們在歷史上的真正意義。這已經是他們一個多世紀以來的任務。
因此,列寧被塑造成「獨裁者」、是德國特工、也是沙皇特工、又是新沙皇,最後是史達林和史達林主義的前兆。這種誹謗已成為一片喧囂之音。
他們傳播的故事可笑得令人驚訝。有數百名這些無知的所謂「歷史學家」,他們都在唱著同一首歌,都在散播同樣荒謬的關於列寧的血淋淋的謠言。很少有人值得閱讀,如果有的話。即使對列寧的更「精致」的作品也充滿了毒藥。
「布爾什維主義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奠定了未來九十年的先例。列寧對民主毫無興趣,對群眾毫無信心,對使用暴力毫不猶豫。他想要一個小而緊密組織、嚴格紀律的黨,由堅定的職業革命家組成,他們將會完全按照指示行事。」[2]這是來自安東尼·里德(Anthony Read)在《燃燒的世界》(The World on Fire)中毒舌的一部分。
「在這裡埋下了恐怖統治的種子,隱藏著極權主義對公共生活和輿論的完全控制的企圖,」[3]理查德·派普斯(Richard Pipes)在一篇恐怖故事中寫道,以嚇唬那些神經過敏的人。
「列寧是第一個達到上帝的地位的現代黨首:史達林、墨索里尼、希特勒和毛澤東都是他在這個意義上的繼任者,」[4]
這些文字出自於「史學家」費格斯(Orlando Figes),他為了(在誹謗這件事上)不落後於是急急忙忙地寫道。
這些富裕的、有著豐厚報酬的江湖郎中永不言棄。他們的謊言宣傳將一直持續下去,直到資本主義本身被推翻。我們應該讓他們去做他們那髒活,就像《麥克白》中的女巫一樣。
盡管資產階級文人有著最大的努力,試圖讓年輕人對列寧和布爾什維主義產生厭惡,但事情並不按他們的計劃進行。人們開始質疑官方的『敘述』,就像大多數事情一樣。不幸的是,資產階級文人的反共胡言並沒有像他們希望的那樣奏效!
然而,正如奧蘭多·費格斯(Orlando Figes)教授不得不承認的那樣,「1917年的幽靈還沒有被消除[5]」 。而且,考慮到我們所進入的時期,它們也不會被消除。
希望的燈塔
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動蕩時刻。作為一種社會經濟制度的資本主義已經窮途末路,國際上數千萬人正在質疑它的合法性。因此,他們積極尋找擺脫這一僵局的出路。然而,老黨派日益失去信譽,無數人已經對所有只想『改革』系統的、左右各派的吹毛求疵的改良主義者感到厭煩。但這就像讓豹子改變自己身上的斑點或者用勺子舀出整個海洋。
與所有那些實踐中已經接受了資本主義制度的小人國工黨(the Lilliputian Labour)和工會領導人們的言辭和行動相比,對比之下,列寧鶴立雞群地像個巨人。與資產階級一樣,他們也是要麼對列寧感到恐懼,要麼最多只是認為他「過時了」,認為他的思想毫無價值和相關性。
然而,列寧及其思想沒那麼容易就能被棄置一邊。「馬克思的學說具有無限力量,就是因為它正確,」他解釋說。「它給人們提供了決不同任何迷信、任何反動勢力、任何為資產階級壓迫所作的辯護相妥協的完整的世界觀。」[6]。
這是一種改變世界的理論,其中理論與實踐並不分離,而是形成一個統一的整體。因此,作為一個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列寧一生都致力於全世界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在這方面,他成為了世界各地具有階級意識的工人的燈塔。
如今,對列寧及其思想的興趣日益增長,尤其是許多年輕人試圖重新發現列寧主義和布爾什維主義的真正綱領。這種興趣和資本主義體制深度危機的存在顯示了列寧對當下的相關性。
布爾什維主義
列寧站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肩膀上,實踐了他們的思想。列寧主義就是革命與反革命的帝國主義時代的馬克思主義。
鑒於對舊資本主義秩序的無情鬥爭,列寧強調了在布爾什維主義基礎上建立一個紀律嚴明、理論上堅定的黨的重要性,這是一個「新型」[7]黨。他是一個具有遠見的革命者,只能成為最無畏的黨的領袖,能夠將他的思想和行動推向其必然結果。他將自己的命運與無產階級黨及其目標緊密相連。
鑒於舊社會民主黨領導人的背叛,創立新的革命性領導力量是至關重要的。這意味著必須組建新的共產黨,以組織工人階級奪取政權。與已經變成主要是選舉機器的舊改良主義黨不同,這些新黨,無論是在組織上還是在革命的展望上,將以布爾什維克黨為模型。
列寧在《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中解釋道:
「但在目前歷史時期,情況正是這樣:俄國這一模範向所有國家展示了它們在不久的將來必然會發生某些事情,而且是極其重大的事情,」[8]
「只有布爾什維注意整個存在時期的歷史,才能令人滿意地說明,為什麼它能夠制定為無產階級勝利所必須的鐵的紀律並在最困難的條件下堅持這種紀律」[9]。
布爾什維克黨之所以能夠發揮這樣的作用,是因為其獨特的歷史和列寧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正如他所解釋的:
「而這個──也只有這個──革命理論的正確性,不僅為整個19世紀全世界的經驗所證實,尤其為俄國革命思想界的徘徊和動搖、錯誤和失望的經驗所證實。在將近半個世紀裡,大約從上一世紀40年代至90年代,俄國進步的思想界在空前野蠻和反動的沙皇制度的壓迫之下,曾如飢如渴地尋求正確的革命理論,專心致志地、密切地注視著歐美在這方面的每一種「最新成就」。俄國在半個世紀裡,經受了聞所未聞的痛苦和犧牲,表現了空前未有的革命英雄氣概,以難以置信的毅力和舍身忘我的精神去探索、學習和實驗,經受了失望,進行了驗證,參照了歐洲的經驗,真是飽經苦難才找到了馬克思主義這個唯一正確的革命理論。由於人們在沙皇政府的迫害下僑居國外,俄國的革命者在19世紀下半葉同國際的聯系相當廣泛,對世界各國革命運動的形式和理論十分熟悉,這是世界上任何一國所不及的」[10]。
在列寧的領導下,布爾什維克黨是歷史上最革命的黨。列寧明白,這樣的黨需要在革命事件爆發之前就建立起來。它絕對不能在革命中臨時構建或自發產生,因為那時已經太遲了。過去的整個經驗都表明了這一點。
首先,重要的是要創建一個馬克思主義干部網絡,它將作為最終可以建立起大眾黨的框架。鑒於革命是一件嚴肅的事,列寧為建立一個致力於革命的「職業革命家」黨而戰鬥。
此外,革命黨需要建立在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基礎上。「沒有革命的理論也就不可能革命的運動」[11]。 列寧在《怎麼辦?》中解釋了建立這樣一個黨的必要性。他是黨的理論守門人,重新確立了基於社會主義革命利益的無產階級道德。
對於列寧來說,為馬克思主義理論而做的鬥爭是一項必不可少的任務。因此,列寧的《火星報》(Iskra)的作用是參與「共同捍衛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基礎和基本原理」,他解釋說,這是「時代任務」[12]。
當俄羅斯社會民主工黨(Russian Social Democratic Labour Party)內部出現理論退步和修正主義的時期,列寧寫作了《怎麼辦?》。列寧的小冊子主要致力於駁斥「經濟主義」傾向的論點,後者以「自發性」和工人主義的名義放棄了政治鬥爭。但還必須應對所謂的「法律馬克思主義」的影響,這剝奪了馬克思主義的所有革命內容。
對於列寧來說,捍衛馬克思主義理論不僅僅是重復老套路,更是將馬克思主義方法應用於具體情況。不要將理論強加於現實。現實是出發點。正如列寧警告的那樣,當理論被還原為抽像的教條時,它可能被濫用來為修正主義辯護。
「馬克思主義是一門非常深刻、全面的學問。因此,在那些背棄馬克思主義的人提出的『理由』中,常常看到引自馬克思的只言片語,特別是引證不對頭的地方,這是不足為奇的」[13]。
他強調馬克思主義不是一種死板的教條或預先制定的不可變的教條,而是一種活生生的行動指南。這意味著將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與實際情況聯系起來是至關重要的,而不是陷入天馬行空。「真理是實在的」,他經常重復。革命者的偉大考驗是將這些思想與工人階級的實際運動聯系起來,以此來贏得支持並取得成果。
靈活性
列寧在原則上始終堅定,但在組織和策略上非常靈活。這是列寧的一大優勢。他明白,建立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就像布爾什維克黨一樣,不是一條直線。要贏得工人階級的支持,尤其是那些仍受改良主義黨派影響的工人,需要靈活的策略。這不是一件次要的事情。在他令人驚嘆的著作《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中,列寧解釋說:
「我們要更有信心、更堅定地向勝利前進,現在只缺一點,這就是一切國家的一切共產黨人要普遍而徹底地認識到必須使自己的策略具有最大的靈活性」[14]。
列寧在情況發生急劇轉變時總是能夠對事物有很好的感覺,並且能夠分辨什麼是本質的,什麼是次要的。
正如托洛茨基所解釋的:
「以革命的目光注視著前方,發現和指出主要的、基本的、最需要的東西,這是列寧所特有的最高才能。凡事那些像我一樣有幸在這個時期親眼目睹過弗拉基米爾 伊里奇的工作、他的思維能力的人,對於他這種明察秋毫的思維才能無不感到由衷的驚喜,–我重復一句:由衷的驚喜,他能摒棄一切表面的、偶然的、膚淺的東西,而擬定出基本的行動道路和方法。工人階級所器重的只能是這一些領袖,這些領袖指明了發展的道路,即使在無產階級自身的偏見成為這條道路上的暫時障礙時,他們也能毫不動搖地前進」[15]。
最重要的是,列寧能夠有遠見地適應正在發生的變化。這通常需要改變策略以適應情況的新需求。再次強調,這些變化並不總是直截了當的,可能導致黨內的激烈論戰。布爾什維主義之所以被認作是一支由逆境磨練而成的硬核派,不是無緣無故的。
在黨的發展的每個階段,從地下組織的早期階段到1905年的大規模工作,一直到1917年及以後,列寧都必須克服那些堅持過時了的方法的人的阻力。在提出的每一次策略變更中,他通常都會遭到頑強的抵抗。這種抵抗的原因在於黨的生活總是會導致一些墨守成規。當形勢發生變化時,這些常規就會與新的要求發生衝突。有許多這樣的例子。
列寧在1903年第二次黨代表大會上試圖使黨職業化,試圖使黨擺脫早期時期非正式圈子思維的方式,實際上導致了布爾什維克和孟什維克的分裂。
1905年革命帶來了新的挑戰。為了利用開放的條件,列寧試圖擺脫地下工作的方法。這使他與「委員們」發生了衝突。這些是在地下工作條件下成長起來的堅定革命者,這種條件塑造了他們的觀點。因此,當合法工作的機會出現時,他們發現很難適應,並成為一種障礙。這導致了一場極大的爭吵。
但是列寧並不准備讓步。新的機會要求改變方法。在這樣做的過程中,他不得不與委員們及其方法進行鬥爭。是時候打開黨了!列寧毫不諱言:
「需要年輕力量。我真想建議把那些竟敢說沒有人才的人當場槍決。俄國的人才多得很,只是必須更廣泛和更大膽地、更大膽和更廣泛地、再更廣泛和再更大膽地吸收青年參加工作,不要對青年不放心。目前是戰鬥時期。整個鬥爭的結局都將取決於青年,取決於青年大學生,尤其是青年工人。拋掉一切因循守舊、論等級地位之類的舊習氣吧。到青年中去建立數以百計的前進派小組並鼓勵他們竭盡全力來工作吧……」[16]。
列寧要求布爾什維克領導人擺脫舊的常規主義,將組織置於戰爭的狀態中。否則,黨面臨的新機會可能會被浪費。列寧再次呼吁行動:
「不過你們一定要把數以百計的小組大力組織起來,把平常關於委員會的(等級制的)無稽之談完全撇開。目前是戰鬥時期。或者是在各地建立新的、年青的、朝氣蓬勃的、生龍活虎的戰鬥組織,去進行各種各樣遍及一切階層的革命社會民主黨的工作,或者是你們帶著掌管大印的「委員會」人士的榮耀死去」[17]。
某些布爾什維克領導的循規蹈矩的方法延伸到他們對新形成的蘇維埃的態度。蘇維埃是由在鬥爭中的工人自發形成的,並擴張到了罷工委員會。它們很快將取代舊沙皇成為新的權力制度。
與其擁抱這些新的階級形態,一些老舊的布爾什維克領導人將它們視為黨的競爭對手。他們采取了完全宗派主義的態度。在這個問題上,列寧透過個人的干預來糾正這個錯誤。事實上,列寧將蘇維埃視為「工人政府的胚胎」[18],顯示了他的遠見卓識,並在1917年的事件中得到了證實。
1905年,由孟什維克和布爾什維克派別組成的黨被轉變為大眾黨。這顯示了當時局勢下隱藏的巨大潛力,但這並沒有持續下去。
1905年革命的失敗在俄羅斯引發了一個血腥反動時期。運動遭受了重大挫折。這反過來導致許多黨內人的離隊,尤其是那些無法承受壓力的小資產階級分子。黨內氛圍非常糟糕,布爾什維克黨變得只剩一片空殼。
在這些反動的年代裡存在著許多問題。列寧不得不一方面與那些屈從於絕望情緒並傾向於極左主義的人進行決裂,比如那些在革命被擊敗後仍然堅持抵制國家杜馬選舉的布爾什維克,另一方面同是那些完全想要解散黨的人(「取消派」)決裂。
列寧再一次不得不在理論上進行鬥爭,反對那些試圖修改馬克思主義運動的最基本哲學原理、包括唯物主義本身的人。正是在這個時期,列寧寫了《唯物主義與經驗批判》,作為對俄羅斯馬克思主義運動中背離辯證唯物主義、轉向主觀唯心主義哲學死胡同的趨勢的辯駁。
在組織方面, 1905年革命後,曾經有人嘗試融合孟什維克和布爾什維克派別。然而,日益增長的政治分歧阻礙了這一點。孟什維克認為自由主義者是領導革命的力量,而布爾什維克則將目光投向了工人和貧苦農民。最終,他們各奔東西,布爾什維克黨於1912年4月正式成立。
重新武裝黨
有一個神話,即列寧是用槍杆子統治布爾什維克黨的,這顯然不是事實。有許多時候,甚至在領導層內,列寧都是少數派。列寧的權威不是建立在揮舞大棒上的,而是建立在他用一種耐心的方法建立起來的的政治權威上。
當列寧面對1917年的二月革命時,他提倡的新戰術得到了很少的支持。
革命導致了對沙皇制度的推翻,並產生了一個由資產階級代表組成的臨時政府。與此同時,俄國工人建立了規模更大的蘇維埃,比1905年的更廣泛。俄國境內的布爾什維克領導人,尤其是加米涅夫和史達林,對革命和其早期的「團結」感到陶醉。因此,他們對臨時政府采取了完全錯誤的態度。他們不但不反對政府,反而給予「批判性支持」,包括他們對帝國主義戰爭的支持。
列寧勃然大怒。在他嘗試離開瑞士前往俄羅斯時候,他寫了一系列文章,他著名的「遠方來信」構成了他知名的《四月提綱》的基礎,反對資產階級的臨時政府,呼吁進行新的革命。
長期以來,布爾什維克一直持有「無產階級和農民的民主專政」的觀點,這點與在西方引發社會主義革命的想法相關聯。雖然這一公式把即將到來的革命視為一場資產階級革命,以清除封建主義的殘余,並為資本主義發展鋪平道路,但領導這一革命的將不是資產階級,他們只能扮演反革命的角色,而是工人和農民。然而,這個公式在未來的聯盟中,哪個階級將在這個聯盟中發揮主導作用的問題上保持開放狀態,作為一個「未知數」。
布爾什維克的立場與孟什維克截然不同,後者認為革命是資產階級的,因此必須由資產階級領導。在他們看來,工人在這場革命中只能發揮支持作用。
另一方面,托洛茨基提出了他自己的關於俄羅斯前途的「不斷革命論」。盡管與布爾什維克在認為資產階級是反革命的這一點上是相同的,但他認為唯一能夠領導革命的階級是受到貧苦農民的支持的工人階級。然而,與其建立一個「民主專政」,托洛茨基主張一個工人政府,首先推翻封建制度(「民主」任務),然後進行社會主義任務。這場社會主義革命反過來將引發西方的革命,西方將協助俄羅斯工人。這賦予了它「不斷」的特征。
列寧在1917年4月提出的立場在根本上與托洛茨基的立場相同。然而,這遭到了「老布爾什維克」領導的抵制,他們堅持原始的「民主專政」公式。
列寧被迫動用他的整個政治權威來改變黨的方向。在這方面,他不得不面對那些自封為「老布爾什維克」的人,他們指責他是「托洛茨基主義」!
面對布爾什維克領導人的倒退,鑒於事態的嚴重性,列寧毫不留情地表示:
「我寧願立即與我們黨內的任何人分裂,不管是誰,也不願對克倫斯基等人的社會愛國主義讓步,不願對奇赫澤等人的社會和平主義和考茨基主義讓步」[19]。
「工人必須知道真相。我們必須說,古契科夫-米留科夫等人的政府是帝國主義政府……[必須將]全部國家權力交到工人階級手中,資本的敵人,帝國主義戰爭的敵人,只有這樣,他們才有權利呼吁推翻所有國王和所有資產階級政府」[20]。
然後,他轉向「老布爾什維克」:
「這裡,我們會聽到喜歡把自己稱作「老布爾什維克」的那些反對者的喧嚷聲:難道我們不是向來都說只有「無產階級和農民的革命民主專政」才能完成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嗎?難道土地革命這一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已經完成了嗎?難道事實不正相反,土地革命不是還沒有開始嗎?」
「我回答說:布爾什維克的口號和主張總的說來已得到歷史充分的證實;但是具體實現的結果與任何人所能想像的不同,它要新奇得多,特殊得多,復雜得多。」
「忽略或忘記這一事實,就會重蹈我黨歷史上不止一次起過可悲作用的「老布爾什維克」的覆轍,他們只會無謂地背誦記得爛熟的公式,而不去研究新的生動現實的特點……」
「現在誰只談「無產階級和農民的革命民主專政」,誰就是落在生活的後面,因而實際上跑到小資產階級方面去反對無產階級的階級鬥爭,這種人應當送進革命前的「布爾什維克」古董保管庫(也可以叫作「老布爾什維克」保管庫)……」
「現在必須弄清一個不容置辯的真理,這就是馬克思主義者必須考慮生動的實際生活,必須考慮現實的確切事實,而不應當抱住昨天的理論不放,因為這種理論和任何理論一樣,至多只能指出基本的、一般的東西,只能大體上概括實際生活中的復雜情況。」
「『我的朋友,理論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樹是常青的。』」
「誰按舊方式提出資產階級革命的「完成」問題,誰就是為死教條而犧牲活的馬克思主義」[21]。
1917年4月初,當列寧提出社會主義革命的新展望時,他在布爾什維克黨內完全處於孤立狀態。老領導人成為障礙,就像早期的委員們一樣。唯一支持他的領導人是柯倫泰。其余的人都反對。
但憑借列寧的論點的力量和布爾什維克黨在基層的經驗,他能夠很快就贏得大多數黨員的支持,引導黨走向十月革命。
即便在1917年十月,在起義的前幾天,他在領導層內也面臨著反對,尤其是來自季諾維耶夫和加米涅夫,他們與他共事多年。他不得不再一次拿出他的整個政治權威,以確保起義的成功。
一切都使他為這一刻做好了准備。「他們敢於行動!」引用羅莎·盧森堡的話。列寧已經將馬克思主義的思想付諸實踐。俄羅斯工人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他們掃除了資本主義和地主階級,建立了勞動者的蘇維埃共和國。
國際主義
對於列寧來說,十月革命並不是終點,而只是無產階級奪權世界權力的開始。這種國際主義不是出於感情原因,而是源於資本主義的國際性質,這為一個新的無階級社會奠定了物質基礎。尤其是它創造了一個國際無產階級,其歷史的使命是成為資本主義的掘墓人。
在這個堅實的基礎上,列寧在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提出了一個基於階級的原則性立場,而當時第二國際的各個黨派都在為自己「本國」資產階級辯護。在這場保衛無產階級國際主義旗幟的鬥爭中,列寧發現自己處於極小的少數派,但這個目前的少數派最終在1917年推翻了俄羅斯的資本主義,成立了1919年的共產國際,成為社會主義革命的世界黨。
列寧從未想過「一國社會主義」,這是史達林主義者後來提出的觀點。這與他關於世界革命的展望相反。對於列寧來說,俄羅斯革命並不是為了建立「俄國社會主義」,在如此落後的條件下,這是完全荒謬的。在俄羅斯獲勝,創造了一個無產階級的堡壘,這只是世界革命的起點。他強調了如果沒有西方的革命俄羅斯革命注定會失敗,這絕非偶然。
正如列寧在1918年7月29日解釋的那樣:
「我們從來不抱幻想,一個國家的無產階級和革命群眾不管多麼英勇,多麼有組織有紀律,我們也不認為只靠他們自己就能夠推翻國際帝國主義。要做到這一點,只有依靠全世界無產階級的共同努力……但是我們並沒有欺騙自己,以為靠一個國家的力量就可以做到這一點。我們知道:我們的努力必然會導致世界革命;帝國主義政府發動的戰爭不可能靠帝國主義政府的力量來結束。這場戰爭只有靠全體無產階級的努力才能結束,在我們這個無產階級的共產黨掌握政權而其他國家還保留資產階級資本主義統治的時候,我們的任務……就是保持住這個政權,保持住這個社會主義的火炬,繼續使它盡可能迸發出更多的火花,促使社會主義革命的熊熊烈火燒得更旺」[22]。
這個觀點列寧一再表達過。列寧完全地依賴著世界革命的成功,並致力於推動它的實現。在沒有這樣的成功的情況下,他們注定會失敗。
然而,「一國社會主義」這種反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成為史達林主義的基石,事實上,接受這一理論成為了史達林主義共產黨員的入會條件。
1956年,在赫魯曉夫於蘇聯共產黨第二十次代表大會上披露史達林之後,共產黨內爆發了嚴重的危機。這一危機在同年俄羅斯軍隊鎮壓匈牙利革命後變得更加嚴重。黨員們所學的一切都受到質疑,對黨的過去和俄羅斯革命的意義進行了廣泛討論。
在討論中,當列寧的引文被用來對抗「一國社會主義」理論時,一些領導層的共產黨員感到如此迷茫,以至於甚至質疑十月革命的有效性。
「我從未覺得有可能(盡管我一直在嘗試)去說服一個托洛茨基主義者來認為這些引文證明了列寧是個瘋狂的賭徒,」在《工人日報》(Daily Worker,一份英國報紙)工作的艾莉森·麥克勞德(Alison Macleod)寫道。「如果在俄羅斯奪取權力是不夠的話,那他[列寧]有什麼權利推翻克倫斯基呢?他有什麼權利將數百萬人的生命賭在他無法促成地德國革命上?」[23]
受到徹底震撼和幻想破滅了的麥克勞德於1957年4月離開了黨,她之前在《工人日報》工作了十幾年,與成千上萬的其他人一樣。她和許多人都受到了莫斯科的犯罪般的錯誤教育和謊言。因此,許多人背離了革命運動。
列寧對德國革命成功的信念並非如麥克勞德所說那樣是無望的賭博。實際上,1923年獲勝的機會極其高。畢竟,德國共產黨是蘇聯以外最強大的共產黨,而1923年夏天的危機,正如我們在上一期分析的那樣,已經產生了革命的局面。群眾正將德國共產黨視為出路。
不幸的是,德國共產黨領導人未能勝任這項任務。當他們前往莫斯科尋求建議時,列寧在中風後無法行動,而托洛茨基則離開了。給予他們建議的是史達林和季諾維耶夫,他們在德國黨應該准備奪權時踩下了剎車。結果,機會被錯過的同時造成了可怕的後果。
成功的德國革命將徹底改變世界歷史的進程。它將打破蘇聯的孤立,引發歐洲的大規模革命性危機。然而,它的失敗導致了痛苦的幻滅,尤其是在俄羅斯,這加強了蘇維埃官僚的手腕,從而為史達林主義奠定了基礎。史達林主義因此成為世界革命的巨大障礙,並為希特勒的勝利鋪平了道路,他們的「社會法西斯主義」理論分裂了德國工人階級,最終導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恐怖。
這並非是命中注定的。德國的成功革命將中斷這樣的發展。但在德國所缺少的不是一個大規模的共產黨,而是一位領導它的列寧和托洛茨基。
指責列寧是「瘋狂的賭徒」,是在責怪革命浪潮(1918-20年)的失敗不是由社會民主黨的叛徒的行為導致的,而是列寧他本人導致的!
與史達林主義領導人不同,列寧對工人階級及其推翻全球資本主義的能力有著巨大的信心。但需要的是一個真正的革命領導層來引導鬥爭走向其合乎邏輯的結局。這就是布爾什維主義的核心一課。
捍衛列寧
把列寧的清白旗幟與史達林的血腥政權等同起來,出於他們各自的原因,不僅符合資本家的利益,也符合史達林主義者的利益。沒有比這更可惡的事了。
盡管起到了關鍵作用,但列寧是一個非常謙虛的人,這與史達林主義者呈現的從不犯錯的列寧的諷刺畫形成鮮明對比。他坦率地承認自己的錯誤以從中汲取教訓。在十月革命之後的許多次,他都會回首笑他們犯下的錯誤和「愚蠢行為」。然而,列寧犯的錯誤比大多數人都要少,而且能夠糾正這些錯誤。這也提高了他的權威。他的力量在於不害怕真相,無論情況如何。
列寧並非一開始就像史達林主義者多年來所描繪的那樣,像雅典娜從宙斯的額頭上誕生而來,生下來就是列寧。在這個虛假的方案中,思想沒有發展的空間,甚至沒有錯誤的空間。列寧被描繪成遠離現實的理想化形像。史達林主義者需要這樣一個人物來為他們自己所謂的絕對正確打掩護。他們冷酷地將他變成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偶像。但這是一個完全錯誤的畫面,他根本不是那樣的。
事實上,列寧塑造了自己。他不斷拓展自己的視野,向他人學習,並每天提升自己到更高的層次。他為自己攻克了馬克思主義的思想,並在每一步都豐富了自己的理解。這使得列寧得到了一種其他人無法得到的教育。這賦予了他自信和確信。
他一生的工作都致力於為馬克思主義而鬥爭,建設革命黨。他的最後幾年是一場與他加劇的動脈硬化和同蘇維埃官僚主義束縛的鬥爭,後者威脅著革命的墮落和隨之而來的資本主義復辟的危險。
這場鬥爭直接與捍衛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則相聯系,列寧一生都在為這些原則而鬥爭。正是史達林集團對民族問題的輕蔑、沙文主義態度,特別是對格魯吉亞的態度,使列寧警覺到危險的可能性,即布爾什維克黨高層可能發生政治墮落。
列寧逝世的百年之際提供了一個反思他非凡生平和貢獻並吸取教訓的機會。這應讓我們發現真正的列寧和他的思想。這不是為了任何學術原因,而是為了為即將發生的偉大事件做好准備。
今天,我們仍然面臨社會主義或野蠻主義的雙項選擇。鑒於舊組織的破產,人類面臨的危機可以歸結為國際革命的領導危機。我們的國際組織,以列寧和其他偉大的馬克思主義導師的思想為基礎,正在國際上集結力量,明確目標是解決這一危機。
在這個世界危機的背景下研究列寧,為工人階級在戰爭和革命時代解決問題提供了最寶貴的具體經驗。
對我們來說,列寧主義的思想就像一本世界革命的手冊。但對於許多人,甚至是所謂的「左派」,這些思想仍然是一本合著的書。我們必須讓那些將列寧視為「過時」的懷疑者和憤世嫉俗者自生自滅。
共產主義與列寧和俄國革命的名字緊密相連,但今天的共產黨只有名字是「共產主義」的。在史達林主義的統治下,它們發生了完全的墮落。它們早已放棄了列寧和布爾什維克主義的思想,而是采取了改良主義的政策和觀點。
前史達林主義者現在與資產階級歷史學家的運動融為一體,試圖玷污布爾什維克主義的名聲。是的,他們可以譴責列寧,他們可以推倒雕像,他們可以掠奪國有資產,但有一件事是他們做不到的:他們永遠無法扼殺一個時機已到的思想。正是這個事實使他們感到不安,給他們帶來了噩夢。
在對列寧和共產主義的興趣日益濃厚的今天,值得重復列寧自己於1919年3月6日的話:
「他們似乎被嚇壞了,似乎擔心十來個布爾什維克能感染整個世界,但我們知道,這種擔心是可笑的,因為布爾什維克已經感染了整個世界…」[24]。
懷著這個思想,我們重新致力於在更高水平上重建共產國際的目標。這意味著捍衛列寧主義的思想,抓緊建設真正的共產主義力量。這就是百年後列寧主義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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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羅莎·盧森堡,《論俄國革命·書信集》,貴州人民出版社,1940年,第10頁
[2]安東尼·里德,《 燃燒的世界》(紐約:W. W. Norton & Co, 2008),第5-6頁
[3]理查德·派普斯, 《俄國革命》(紐約:Vintage, 1991)第349頁
[4]奧蘭多·費格斯,《人民的悲劇:俄羅斯革命,1891-1924》(紐約:Pimlico, 1997), 第391頁
[5]同上,第824頁
[6]列寧,《馬克思主義的三個來源和三個組成部分》,《列寧全集》俄文版,第5版,第23卷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cworks/23/016.htm
[7]列寧,《政論家札記》, 《列寧全集》俄文版,第5版,第44卷,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cworks/42/133.htm
[8]列寧,《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列寧全集》俄文版,第5版,第41卷第2章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cworks/39/001.htm
[9]同上
[10]同上
[11]列寧,《怎麼辦?》,《列寧全集》俄文版,第5版,第41卷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cworks/39/001.htm
[12]同上
[13]列寧,《列寧全集》第2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年),第192頁
[14]列寧,《共產主義中的「左派」幼稚病》,,第10章,《列寧全集》俄文版,第5版第41卷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cworks/39/001.htm
[15]列·達·托洛茨基,《論列寧》,附錄2,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trotsky/1924Book/marxist.org-chinese-trotsky-1924Book-5.htm
[16]列寧,《列寧全集》俄文版第5版,第9卷,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cworks/09/044.htm
[17] 同上
[18]列寧,《列寧全集》俄文版第5版,第31卷,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pdf/lenin/collectext/J69.pdf
[19]列寧,《致雅科夫·加內特斯基的信》,選自《列寧全集》俄文版,第35卷(進步出版社)https://www.marxists.org/archive/lenin/works/1917/mar/30jsh.htm
[20]同上
[21]列寧,《論策略書》,選自《列寧全集》俄文第5版,第31卷,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mia-chinese-lenin-19170408-13.htm
[22]列寧,《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莫斯科蘇維埃、莫斯科市工廠委員會代表及工會代表和全俄蘇維埃主席會議代表聯席會議(1918年7月29日)》,選自《列寧全集》俄文第5版,第37卷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cworks/35/001.htm
[23]艾莉森·麥克勞德,《喬叔叔的死》(米爾頓凱恩斯:Merlin Press,1997),第212頁
[24] 列寧,《列寧全集》俄文第5版第37卷,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lenin-cworks/35/10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