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關係中不斷擴大的裂痕和共產主義者的任務
資本主義的危機——蘇聯解體後新世界秩序的危機——是建立在美帝國主義的統治之上的。由於中國逐漸崛起為世界大國、俄國采取的愈發挑釁的國際姿態、以及美國也無能為力再進行大規模軍事干預,世界警察的大棒不再像以前那樣有分量,更不能保證他國的服從。這對世界舞台上的權力平衡有重大影響。(按:本文原文發表於2023年6月2日。)
在伊拉克、阿富汗和敘利亞,美國被打敗了。在利比亞,它被包抄了。與此同時,二流大國,其中許多是美國的長期盟友,越來越偏離了華盛頓的意願。
在烏克蘭戰爭中,美國統治階級看到了削弱中國最強大的盟友——俄國——的一個機會。中國則是美國的頭號大敵。但俗話說,一個陷入流沙的人不應該亂動。這場戰爭不但沒有恢復美帝國主義的地位,反而加劇了世界關係的矛盾,並進一步削弱了美國的權威。
所有這些都預示著一個國家間不穩定和衝突加劇的新時期。對共產黨人來說,這強調了資本主義的僵局和為社會主義進行堅定的國際階級鬥爭的必要性。
俄烏戰爭——火上澆油
自從美帝國主義和俄羅斯在烏克蘭的代理人戰爭爆發以來,西方新聞界的宣傳機器一直試圖描繪以下畫面:一邊是俄羅斯,這個被拋棄的國家,孤立無援。另一邊是以美國為首的整個世界,聯合起來譴責克里姆林宮中的暴君。
然而,如果我們撕開這個被精心策劃用作展示的虛假表面,很快就會發現一個完全不同的畫面。美國在烏克蘭戰爭中的目的是一舉孤立和削弱其對手俄羅斯,同時削弱俄羅斯與歐洲的關係,從而加強對後者的控制。「讓我們把俄羅斯拖入一個泥潭,」西方政客們凱旋地自吹自擂。
「普京的俄羅斯不是我們的朋友,它是中國最強大的盟友,」前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米特·羅姆尼(Mitt Romney)最近寫道。「支持烏克蘭會削弱一個對手,增強我們的國家安全優勢,而且不需要美國人流血。」
考慮到這一點,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向烏克蘭傾注了大量的武器,並向其提供了大量直接的軍事、經濟和情報援助。同時,他們對俄羅斯實施了一系列的制裁:這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最嚴厲的一次。
俄羅斯被切斷了與西方投資的聯系,無法獲得先進技術,並被鎖在SWIFT電子銀行系統之外。其中央銀行的4000億美元資產被凍結,其與歐洲的天然氣貿易被切斷。
但正如我們將看到的,這些政策現在正在起反作用,美國統治階級正不得不處理自己的泥潭。在接受彭博社(Bloomberg)采訪時,前財政部長拉里·薩默斯(Larry Summers)說了以下的話:
「人們逐漸開始接受分裂,而且——也許更令人不安的是——我認為人們越來越感覺到,這不是好的分裂。我們站在歷史的正確一邊——對民主的堅持,對俄國侵略的抵抗,但站在歷史的正確一邊看起來有點孤單,因為那些看起來不那麼站在歷史正確一邊的人正在一系列結構中日漸聯合起來。」
拋開關於「歷史的正確一面」的虛偽說法,我們在上述聲明中發現了一個來自嚴肅的資產階級戰略家的不祥警告。
雖然戰場上的消耗還沒有使戰爭達到明顯的轉折點,但世界舞台上的政治現實並不符合美帝國主義的戰爭目標。
很明顯,除了西方和日本,世界各國統治階級中的很大一部分或大多數,都不希望站在西方一邊被拖入烏克蘭衝突。
事實上,美國的行動遠遠脫離了孤立俄羅斯的目標,它加深了世界關係中現有的緊張局勢,突出了美國力量的局限性,並削弱了其權威。
制裁適得其反
英國右翼雜志《旁觀者》(The Spectator) 最近發表的一篇文章說:
「西方國家帶著對自己在世界範圍內影響力的誇大自信發動了制裁。我們已經發現,非西方國家缺乏對俄羅斯或俄羅斯寡頭實施制裁的意願。西方誤判的結果是有目共睹的。
去年4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俄羅斯經濟在2022年將收縮8.5%,今年將再收縮2.3%。結果,去年國內生產總值只下降了2.1%,而今年IMF預測將小幅上升0.7%。而這一切都是在烏克蘭的戰爭比許多人在去年2月想像的要糟糕得多的情況下發生的。
俄羅斯經濟並沒有被摧毀;它只是被重新配置,重新定位為向東和向南而不是向西看。」
雖然俄羅斯經濟的一些部門確實受到了打擊,而且它正在遭受某些先進部件的短缺,但制裁並沒有達到西方的目的:削弱它的實力,使其在烏克蘭的戰爭變得難以維持。
碳氫化合物主要通過印度和中國轉手導致出口價格飆升,使俄羅斯的經濟得以維持。而且,俄羅斯已經能夠通過第三方國家,如中國、土耳其和波斯灣阿拉伯國家,獲得先進技術。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最近的莫斯科之行是對普京的一次非常高調的公開支持,也是對美帝國主義孤立普京的企圖的公開蔑視。媒體渲染的俄羅斯完全被孤立的形像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兩國之間的貿易在過去一年中增加了40%。顯然,如果不是因為得到北京的支持,俄羅斯將很難繼續在烏克蘭的軍事行動。
迄今為止,中國沒有向俄羅斯提供用於烏克蘭的武器,至少就公開資料而言沒有。但它已經超過歐洲,成為俄羅斯原油的最大進口國。此外,中國已成為俄羅斯繞過對進口高科技商品(如集成電路)的制裁的重要手段。
華盛頓的行動非但沒有孤立俄羅斯,方便讓美帝國主義關注其主要對手,它反而將俄羅斯推向了中共政權的懷抱:這個聯盟現在對美國統治階級來說是一個越來越大的問題。
世界其他地區膽戰心驚
在其他地方美國的情況也沒有好多少。
早在10月,聯合國以143票對5票譴責了俄羅斯在其控制的烏克蘭地區進行的吞並公投。這一結果被西方吹噓為:「看看,俄羅斯是如何站在世界舞台上的。它是完全孤獨的。」
但即使是《時代》雜志也不得不承認,聯合國的投票實際上表明,「俄羅斯並不像西方想的那樣被孤立」,因為包括中國和印度在內的35個棄權國家代表了世界人口的近一半。除了大量的棄權票,最大的問題在於此: 聯合國決議完全是文字游戲。在政治上,只有實際行動才是最重要的。
當我們看實際行動時,出現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
《經濟學人》上一篇有趣的文章——題為「如何在超級大國割據中生存」——發現只有52個國家(被稱為 『西方及其朋友』)准備「抨擊和懲罰俄羅斯的行動」(我們的強調)。同時,有127個國家未能明確地站隊,並有效地幫助俄羅斯將制裁的影響降到最低。
土耳其作為北約的一個重要成員國,在幫助俄羅斯繞過制裁方面發揮了特別關鍵的作用。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贊揚該國與俄羅斯的「特殊關係」,並拒絕對莫斯科實施制裁。在俄羅斯入侵開始後的前六個月,土耳其對俄羅斯的出口增長了45%,進口增長了125%。
美國的另一個傳統盟友沙烏地阿拉伯也藐視西方帝國主義,與俄羅斯達成協議,將石油產量削減5%,在全球經濟下滑的情況下保持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上漲。華盛頓對這一舉動的憤怒,在利雅得只得到了一個聳肩。
以色列盡管是美帝國主義在中東的重要橋頭堡,也對烏克蘭戰爭采取了或多或少的中立立場,拒絕向烏克蘭出售武器或對俄羅斯實施制裁。
在拉丁美洲,巴西、阿根廷、墨西哥、智利,甚至曾經是美國盟友的哥倫比亞,都抵制了其強勢鄰國的壓力,拒絕向烏克蘭提供武器。
巴西總統盧拉在4月的中國之行後,攻擊西方國家通過向烏克蘭運輸更多武器來延長戰爭,他說:
「[美國]需要停止鼓勵戰爭,開始討論和平,歐盟需要開始和平談判,以便我們能夠說服普京和澤倫斯基。和平符合所有人的利益,而戰爭只符合他們兩人的利益。」
在其他方面,印度幫助俄羅斯彌補了它在天然氣和石油方面幾乎所有的銷售損失。印度有自己的理由與俄羅斯保持友好關係,但低於市場價的俄羅斯天然氣和石油無疑給交易帶來了甜頭。自戰爭爆發以來,印度從俄羅斯進口石油的噸位已經飆升了22倍。事實上,印度甚至將其中一些碳氫化合物提煉並作為柴油重新出口到歐洲市場!
俄羅斯也仍然是印度最大的國防供應商,並計劃擴大出售的武器範圍,以包括最先進的俄羅斯防空系統。
南非政府還回避了美國對其2月份在東海岸與中國和俄羅斯舉行聯合海軍演習的抗議。他們剛剛給予普京外交豁免權,從而使他能夠公開無視國際刑事法院對他的逮捕令,出席在南非舉行的金磚國家峰會。
烏克蘭戰爭大大推高了石油、天然氣、糧食和化肥的價格。這些都是貧窮國家特別敏感的產品,由於世界經濟危機,數以百萬的人正陷入貧困。在整個非洲以及拉丁美洲,俄羅斯的糧食和化肥出口一直在增加。
為了避免社會爆炸,許多國家寧願與俄羅斯打交道,因為俄羅斯可以以低於市場的價格向他們提供這些商品,而不是實施制裁,這只會進一步推高價格。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隨著世界經濟處於邊緣狀態,各個層面的緊張局勢不斷加劇。盲目追隨美國走入另一場破壞穩定的衝突,對大多數國家的統治階級來說,代價實在太大了。
歐洲
在紙面上西歐似乎是唯一忠於美帝國主義命令的地區。但即使在這裡,和諧、團結的「西方聯盟」的美好景像也被醞釀中的對立衝突所玷污。
烏克蘭戰爭使歐盟經濟受到重創,因為它失去了廉價的俄羅斯天然氣。這削弱了歐盟,特別是德國和法國資本主義在世界市場上的競爭力。這就是為何每次談及向烏克蘭運送武器或對俄羅斯實施進一步制裁時,所有主要歐盟國家都會再拖後腿。
與此同時,美國已經通過了4000億美元的《減少通貨膨脹法》:其主要目的是支持美國公司,削弱歐洲的資本家。華盛頓還試圖將歐洲拖入其與中國的衝突中,而中國恰恰是歐洲的主要貿易伙伴。
除了所有對唐納德·川普的批評,拜登政府實際上仍在繼續川普的「美國優先」政策,讓美國的傳統盟友感到非常沮喪。
為了顯示一些獨立性,德國總理朔爾茨於11月訪問了中國。他還強行通過了中國公司對漢堡的一個集裝箱碼頭的部分收購,盡管這讓他受到了來自鼓吹戰爭的綠黨外交部長哈貝克的猛烈抨擊,許多公司的高層則排隊支持總理。
今年春天,法國總統馬克宏在朔爾茨之後對北京進行了高調訪問。這顯然增加了美國和其主要歐洲盟友之間的摩擦。
馬克宏毫不掩飾地刺向美國,他說,陷入不屬於歐洲的危機將是「歐洲的陷阱」,基本上把歐洲國家變成「附庸」。馬克宏的言論具體涉及美國和中國之間的衝突,但他顯然也暗指烏克蘭。
陪同馬克宏出訪的還有許多商界領袖。他強調了法國與中國貿易的經濟重要性,希望能與中國達成交易。
最讓美帝國主義的戰略家們惱火的是,法國和歐洲擁有的「空中客車」(Airbus)公司與中國達成了交易,該公司宣布向中國出售200架客機、談妥了一項直升機交易以及在天津開設一家新的空中客車工廠。由於中國是世界上增長最快的商用飛機市場,這項交易是對美國波音公司利益的直接打擊。這也將導致美帝國主義堅決反對的那種「技術共享」。
法國統治階級在世界舞台上一直有自己的野心,意圖發揮更加獨立的作用。例如,它的核武器不受北約控制。此外,法帝國主義也有自己的利益,特別是在非洲。盡管法國在國際關係中的分量有限,但它試圖在美國和中國之間尋找平衡點以便為自己爭取一定程度的自主權。當然,與此同時,中國政府也有意利用歐盟和美國之間的矛盾為自己謀利。
雖然馬克宏此行的部分目的是為了轉移對法國反對養老金改革的大規模群眾抗議運動的注意力,但他的言論顯然代表了西歐資產階級中一派的想法,他們認為在世界衝突中盲目追隨華盛頓會損失慘重、收益甚微。
歐盟是將那些不能在世界舞台上發揮獨立作用的國家統一起來的一種手段。今天,它因其成員國之間的矛盾而陷入癱瘓——這些矛盾不斷被比其更強大的帝國主義國家所利用。
分裂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世界關係是相對穩定的,因為兩個實力相近的超級大國(並且持有核武器)相互對峙。這種相對平衡被1989-91年史達林主義政權國際範圍的大崩潰所破壞。
蘇聯解體後,美國成為地球上唯一的超級大國。然而,就像希腊神話中飛得離太陽太近的伊卡洛斯(Icarus)一樣,它幻想自己的力量是無邊的。它干涉一個又一個國家,以懲罰任何不服從的行為,且幾乎沒有遇到抵抗。例如,在1991年的帝國主義海灣戰爭中,中國和俄國只在「授權對伊拉克使用武力」的聯合國安理會上投了棄權票。曾經甚至有邀請俄羅斯加入北約的討論。在1999年的科索沃普里什蒂納國際機場對峙中,俄羅斯被北約羞辱了。
但隨著世紀更迭以及對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入侵,形勢開始發生變化。這些戰爭的失敗展示了這個世上最強大國家的局限性。最重要的是,它們導致了美國工人階級對任何進一步軍事冒險的廣泛反對。
因此,美國一直無法部署軍隊並參與公開的大規模戰爭。事實上,在2014年,奧巴馬甚至無法讓國會批准對敘利亞的阿薩德政權進行有限的轟炸行動。
這一弱點大大削弱了美國進行力量投射的能力。例如,在敘利亞,我們看到俄羅斯和伊朗是如何設法擊敗美國領導的聯盟的。同樣,在利比亞,西方大國完全被與俄羅斯結盟的民兵和傾向於土耳其的民兵所排擠。
在伊拉克的失敗和從阿富汗的恥辱性撤退都是對美國權威的巨大打擊。而在經濟和外交領域,也有一個平行的過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不久,美國國內生產總值占世界GDP的40%。在此基礎上,以「自由貿易」為主要口號,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等美國機構的管理下,華盛頓拆除了貿易壁壘,打開了世界市場。美元被確立為世界貿易的穩定貨幣,世界貿易得到了巨大的發展。
但今天,美國在世界GDP中的相對份額已經下降到24%,而中國已經從微不足道上升到18%。中國在經濟層面上遠遠沒有超過美國,但它的崛起意味著後者在世界經濟中的相對比重下降了。
同時,世界經濟危機加劇了國家之間的緊張關係。因此,為了捍衛自己的地位,美國資本主義從自由貿易的最大倡導者變成了貿易保護主義最強大的捍衛者。
由川普政府發起的針對中國的貿易戰,在拜登擔任總統期間有增無減。美國也在采取措施確保國內的生產能力。同時,美元——以及以美元為基礎的金融系統,如SWIFT——正在被武器化,以打擊那些敢於越過美國紅線的人。
這已經動搖了人們對後蘇聯時期世界秩序的信心。如果俄羅斯的資產可以在一夜之間被凍結,那麼下一個挨打的是誰?
托洛茨基曾經指出,英帝國主義在其巔峰時期,曾以世紀和大陸為單位進行思考。美帝國主義在其上升期也至少試圖在行動之前展望未來。
然而,今天美國資產階級的特點是極端短視和愚蠢。這本身就反映了資本主義的自然危機以及金融資本和股票市場的主導地位,它們只看到下一個投機泡沫,或者最多看到下一個季度的報告。
在資本主義普遍危機的時期,維持現狀是最有利的前進方式。但是,現狀已經無法維持了。
因此,美帝國主義就像一頭喝醉了的大像,在國際舞台上蹣跚前行,沒有一個明確的計劃。在這個過程中它正在破壞世界秩序,而這個秩序是建立在蘇聯解體後它自己的絕對統治之上的。烏克蘭戰爭和對俄羅斯的制裁加速了這一進程。
不過,不要搞錯了,目前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在軍事或經濟層面上挑戰美國的全球實力。美國的勞動生產率仍然遠遠領先於中國(盡管差距正在縮小)。美國的軍費開支也超過了後面十個國家的總和,占全球總軍費開支的39%。但美國主導的世界秩序正在出現裂痕——這為中國、俄羅斯和其他小國提供了滲入的空間,增加了現有的不穩定性。
中國與金磚國家
中國統治階級有效地利用了世界關係中日益增長的不安全感。在莫斯科之行中,習近平無視了美國關於對俄軍事援助「紅線」的虛張聲勢。相反,他帶著一個實現和平的計劃前來。
該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達成和平本身並不是目的。其目的是向世界其他國家發出一個信息:「除了不穩定和戰爭,你們對美國的擁護給你們帶來了什麼?擁抱我們,你們將得到和平、穩定和貿易。」
這一信息巧妙地捕捉到了一種深深的不安——對美國的傳統敵人和盟友都有影響——遍及全球。
3月,中國在沙烏地阿拉伯和伊朗之間進行了調解,這兩個國家多年來一直在爭奪中東地區的影響力。這對美國的地位是一個重大打擊,因為美國幾十年來一直是中東的主要力量,也是沙特政權的主要贊助者。
沙特還被授予上海合作組織(SCO)的對話伙伴地位——這是一個由中國領導、俄羅斯輔助的政治和經濟組織。一位沙特分析家阿里·希哈比(Ali Shihabi)評論:
「與美國的傳統『一夫一妻制』關係現在已經結束。而我們接受了一個更加開放的關係;與美國的關係很強,但與中國、印度、英國、法國和其他國家的關係同樣很強。」
許多較小的國家正在利用大國分裂的機會,從縫隙中往上擠。用巴西總統盧拉訪問北京時的話說,他們希望與美國和中國同時合作來「平衡世界地緣政治」。
「平衡」是一種很好的說法。巴西統治階級不能完全背棄美國,但它也不會向美國政府的所有要求低頭,正如我們從巴西拒絕向烏克蘭運送槍支中看到的那樣。同樣,在中國,盧拉也大膽地參觀了華為的工廠,該工廠生產美國禁止的5G設備。巴西的大型農業綜合企業部門也依賴俄羅斯的化肥。
巴西、南非和印度這樣的國家,長期發展以來已經強大到足以在一些問題上走出一條半獨立的路線,而不會完全背棄西方帝國主義。
事實上,所謂的金磚國家早已形成了一個半正式的集團,其自稱是抗衡西方七國集團(G7)的力量,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和南非是創始成員。
但據南非外交部長稱,有不少於12個國家正在申請加入該集團。許多敲門加入的國家甚至以往幾十年來一直是美帝國主義的走狗,例如沙烏地阿拉伯、阿聯酋和埃及。
中國的崛起肯定會動搖美國在世界不同地區的控制力。但如果認為中國即將在全球範圍內取代甚至比肩美國的力量,那就錯了。
僅在軍事方面,兩者之間就存在巨大的差距。此外,美國的經濟要強大得多,也更先進。而且它對世界經濟的關鍵杠杆有決定性的控制。
此外,很明顯中國本身正面臨著一場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與此相關的是一段深刻的社會動蕩期,這將遏制中國在過去一段時間裡的高速發展勢頭。
反對帝國主義的鬥爭和共產主義者的任務
1928年,當美帝國主義仍處於擴張期時,列夫·托洛茨基寫道:
「……正因為美國在國際上擁有實力,而這種實力引起了不可抗拒的擴張,這就使美國不得不把整個世界的火藥庫──東方和西方之間的一切對立,舊歐洲的階級鬥爭,殖民地人民群眾的起義以及一切戰爭和革命──作為本身「輝煌大廈」地基的一部份來接納。
「一方面,這使得北美資本主義變成現代反革命的基本力量,並越來越關心維持地球各個角落的「秩序」,另一方面則為已經居於支配地位而且還在繼續擴張的這個世界帝國主義強國發生巨大的革命爆炸准備了條件。」
這些話在今天甚至比在它們被寫下的時候更適用。美帝國主義是目前地球上最反動的力量。它的經濟、軍事、外交和文化觸手深入幾乎每個國家。只要群眾開始果斷地走向革命,它就對工人階級構成威脅。
同時,美國資本主義的崛起創造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工人階級,它能夠決定歷史的進程。反對帝國主義的鬥爭是工人階級爭取社會主義的鬥爭的一個組成部分。
在美國國內,所謂『美利堅盛世』和『美國世紀』的概念一直是美國統治階級試圖躲避階級鬥爭的強大宣傳工具。但是今天,「大好人」美國在全世界傳播「民主」的無恥謊言就像所謂的美國夢一樣被玷污和暴露。
隨著美帝國主義的每一次挫折和失敗,統治階級的地位在國內被進一步削弱,這對工人階級有利。
共產主義者在一切階段的任務都捍衛工人階級的獨立立場。我們必須揭露當權者所有關於捍衛「民主」和「抵制獨裁者」(如普京)的虛偽和玩世不恭的言論,它們只不過是為了掩蓋資本家掠奪工人階級勞動果實的煙幕彈。
在過去幾十年的中東戰爭中,數百萬人喪生;南斯拉夫的血腥解體;1990年代對俄羅斯和東歐的掠奪;西方對非洲的扼殺;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爆發;以數百萬人的生命為代價的政權更迭、政變和反革命;支持軍政府政變、血腥獨裁者和推翻拉丁美洲的進步政府。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西方大國在上個世紀的殺人記錄,在被壓迫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和前殖民地國家中播下了對帝國主義根深蒂固的仇恨。
推翻反動的普京政權是俄羅斯工人的任務。美國工人階級的任務是與自己的統治階級作鬥爭,幾十年來,它一直是全世界所有真正的革命運動的最大敵人。沒有這一點,就談不上任何真正的國際工人階級團結。
多極世界
但也有人認為,既然我們反對西方帝國主義,就應該支持其競爭對手。
所謂的多極世界理論有多種形式,它認為我們應該為一個由多個帝國主義大國主導的、相互平衡的世界而奮鬥,而不是目前由單一超級大國主導的世界。
在他《超越美國霸權?評估2006年多極世界的前景》一書的序言中,薩米爾·阿明(所謂的「新馬克思主義者」)寫道:
「[我]希望看到一個多極世界的建設,這顯然意味著華盛頓對地球進行軍事控制的霸權主義的失敗。在我看來,美帝國主義過分了,其本質是犯罪,它將世界卷入無休止的戰爭,扼殺了社會和民主進步的所有希望,不僅是在南方國家,而且在北方國家,似乎程度較輕。」
今天,這種想法在國際上的一些左派中重新得到了重視,他們認為我們應該支持中國的崛起和俄羅斯重新成為世界舞台上的一個大國。
他們認為,在這樣一個多極化的世界裡,中國和俄羅斯的帝國主義,以及印度和巴西等其他國家的帝國主義,將使美國帝國受到牽制,導致一個更和平、更公平的世界。不過,為什麼這些大國會比美國更關心和平和「公平」,卻從未得到解釋。
在這裡,我們看到了史達林主義者在其全盛時期長期倡導的『人民陣線』(盡管是在國際範圍上!)舊理論的精華。
這種立場不想澄清工人和資本家之間的階級矛盾,而是模糊了階級界限,試圖把工人階級推向一個帝國主義集團——盡管是一個較弱的集團——的背後,來對抗另一個帝國主義集團。
這非但沒有進一步推動反對資本主義的鬥爭,反而讓人對在現有體制範圍內解決問題的可能性產生幻想。
俄羅斯和中國可能是比美國弱小的國家,但這並不能使普京和習近平顯得先進到哪裡去。這些都是資產階級政權,建立在對工人階級的剝削之上。他們是工人和窮人的敵人。
雖然推翻他們不是西方無產階級的任務,但這肯定是俄羅斯和中國工人的任務。對他們來說,在資本主義的狹窄範圍內是沒有出路的。
然而,為了掩蓋階級鬥爭,並將國民團結在他們的政權背後,習近平和普京都以美帝國主義的威脅和俄羅斯與中國工人的反帝國主義情緒為基礎,蠱惑人心。換句話說,美帝國主義的威脅被用來壓制俄羅斯和中國的工人。
共產主義者的職責不是在這些政權中播種幻想,而是要揭露這種妖言惑語,並表明這些政權的利益是如何直接與工人和窮人的利益對立的。
對我們的「多極」左翼朋友來說,幸運的是,他們的觀念得到了普京和習近平最近在莫斯科的會晤的認可。在這裡,他們概述了他們的意圖,即「促進多極世界秩序、經濟全球化和國際關係民主化」,以及「以更公平和更合理的方式促進全球治理的發展」。
中國和俄羅斯統治階級與西方帝國主義的衝突和群眾的反帝國主義運動有著完全不同的階級性質。
當習近平和普京談到「經濟全球化和國際關係民主化」以及更公平的「全球治理的發展」時,他們的意思不是要結束帝國主義和民族壓迫,而是要建立一種新的世界關係——這樣他們各自的統治階級就能分到更大的一杯羹,他們認為這杯羹被西方獨吞了。
中國所追求的是可投資的領域、原材料和能源來源以及對貿易路線的控制,這些都符合中國資本家的利益。這不是一場真正的反帝國主義鬥爭。它只是提出用一個帝國主義取代另一個帝國主義。
俄羅斯和中國的群眾要想真正與帝國主義鬥爭,他們必須首先把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並把他們的鬥爭與西方工人的鬥爭聯系起來。只有在這樣的條件下,才能開始真正的、國際的、反帝國主義的鬥爭。
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
21世紀被譽為「美國新世紀」。當美國喊「跳!」,世界就會大合唱:「有多高?」但這種大合唱不再像以前那樣一致了。
隨著新勢力的崛起,美國力量的局限性暴露出來。地域性強國正在試圖擴大它們的影響力,並走出一條更加獨立的路線。美國人發現,以前忠誠的盟友現在認為,通過在美國和中國及俄羅斯之間取得平衡,他們可以保障自身最大的利益。
在這種新的力量平衡中美國的權威被削弱,但沒有可行的競爭對手替代其位置作為世界上占主導地位的經濟和軍事力量。我們將看到新的衝突。
在這個新的「多極」世界中,較小的帝國主義國家之間的競爭將越來越激烈,它們都在找機會發揮自己的力量,這不是一個和平的時代。
在這些衝突中,小國將在政治和經濟上被擊垮;或者像我們在利比亞、敘利亞和烏克蘭的案例中看到的那樣,在軍事上被擊垮。
這將是一個充斥著「小規模」戰爭和代理人戰爭的極端動蕩的時期——所有這些都將助長資本主義制度的普遍危機,並與之相結合。
這就迫切地提出了一場國際鬥爭的任務,一勞永逸地消滅這個垂死的體系:建立一個沒有利潤動機和民族國家的窒息性限制的世界性社會主義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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